话这儿,北堂傲的闺中私语,又悄悄话锋一转:
“就是你大哥我这病啊,时好时坏,也不知你大嫂能容我多久……但即便这样,我也感恩她,没她,我早沉江底做了鱼食,哪还有今儿能当爹的份儿——
所以……说句……不怕你笑话,也不怕人臊脸的话,大哥我啊,是真喜欢你嫂子!
以前,本帅看不起这些个女人,觉得嫁人,于本公子而言,就是没事找事——
现在吧……才觉得这嫁人,也挺好,天大的事,总有个人帮着自己扛着了……看大哥我这话多得……是不是把你吓着了!”
“呃……没没没!”肖腾忙摆手,不就诚挚地感慨了句,“小弟……小弟只是突然觉得大哥而今也终于有了人气,像个凡人了,以前吧……总觉得大哥高高在上,跟大天神似的!”准确地说,是跟收割人头的阎罗王似的——黑死人啊!
“是吗?”北堂傲难得的露出其自婚后才有的几分男人的柔美来。
“是是是!”肖腾点头如捣蒜,恨不得呈上他无比清纯的眼睛为证。
北堂傲抿唇继续温柔地散发他这独属于婚后的柔媚气息,其实……这些话肖腾信不信,他并不在乎,他要的,只是肖腾将这些话传给他妻主墨儿,再由墨儿传到柳金蟾耳朵里,此外嘛——
也“澄清”一些宫内私下里早已传了数年的“蜚短流长”。
做生意,肖腾是天才,但这勾心斗角的尔虞我诈吧,他还真不及在宫里长大的北堂傲十分之一,也就是沙场那几年学了些,可他这点本事,能是北堂傲的对手?
自然是远远不及。
班门岂敢弄斧,北堂傲面前,他肖腾怎敢耍花枪?而且,他说话就说话,也真没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机,自然也不会想到北堂傲话里字字珠玑,看似推心置腹,也始终虚虚实实,处处设防。
这是人被环境造就的习惯,有的是无奈,有的只是为了更好的求存,肖腾生来就是家中宝,做不来也学不来这步步为营的事。
但阿谀奉承,献媚,肖腾可是随手拈来:
“大哥啊……一看就是个贤夫!那似小弟,一看就是个小家子气的女婿,不怪小弟那公公,成日里就挑小弟的各种不是,还是婆婆……”
肖腾要感慨两句吧,不想他对面的北堂傲就在心内冷笑了两声,但别人的家事,不到肖腾苦苦苦求他,他断然是不会开口的,毕竟知道别人家的短处太多,过了一个度,也必然会物极必反,到最后成了肖腾眼里的“刺”,他北堂傲岂不是得不偿失?
施人恩惠,宁雪中送炭,不画蛇添足——
孙家事,肖腾指不定自己就能搞定呢?他毕竟是奉旨成婚,他不松口,孙家谁能逼他走?
北堂傲只笑不语,一待随从几个给他们摆好了筷子,他方开口问随侍奉箭:“夫人在吃什么?”
“回爷……咱们夫人和孙夫人,在斋堂外面蹲着喝粥?”
奉箭吞吞口水,肖腾急得赶紧起身,却反被北堂傲又压了回去:“难得她们吃两天苦,也让她们都吃点,这日后享福的日子多了,就怕一不小心忘了本!”
“可……可不都还怀着?”肖腾心疼,尤其他在这里吃好的,墨儿却很可能连粥都喝不饱,而且还蹲着……
“你嫂子那肚子还圆了呢?”北堂傲斜了肖腾一眼,端起碗,示意肖腾拿筷子,“她们若能请得回来,你大哥还能舍得她们在哪里蹲着?
大哥我和你说吧,她们两个自律得很,非说身为大周女人,大难当前,要与白鹭书院同甘共苦——
其实吧,是怕你姥姥姥爷知道,你大嫂更是见着你婆婆,就跟老鼠见着猫一般……”
“大哥,小弟那日真不知……”肖腾放下筷子赶紧要起身解释那日之事,他吓唬那柳金蟾绝非故意,人又被北堂傲压回了座位:
“看你,急什么?趁着你大嫂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给她点怕性也是好的,不然在这里如法无天惯了,日后回了京,那京城横个竿子随便一放,都能打到几个皇亲国戚,三朝忠臣,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还不得去京里惹祸?
依我说,就让你婆婆好好收收她的痞性,读三年书,不求多,起码得有个斯文样,心里有个怕性,是不是?”
肖腾连忙点头称是,虽不知北堂傲这话是“正说”“反说”,但肖腾仔细品了品北堂傲的话,也是这理:
北堂家而今如日中天,外人看来好似烈火烹油,但只有在内里的人才知,登高必跌重,眼下的北堂家看似权倾朝野,实则如履薄冰,尤其皇太女并非皇后北堂氏所生,她日登基,第一个要肃清的必然就是横在她前面的北堂家——
更别说,宫里有心人更是时不时就散播北堂皇后之子怀王,才是嫡长女的话……
中宫与东宫之争,随着怀王的日渐长大,变得更加尖锐……
就连他们这些站队的朝臣将领,都绷紧了心里的弦,身为北堂家顶梁柱之一的北堂傲岂有能轻松的理?
再观他夫人柳金蟾,着实……
是个乡下来的女秀才,典型的乡村小才女性子,心高气傲,闯祸不怕事大,自以为有理能走天下的稚嫩模样……可不和他家墨儿一样,书生意气——
这性子,背后再有点权势,可不就敢到处打抱不平了:
可京城,是能随随便便就打抱不平的?那可是天子脚下,皇家的院子啊!
“大哥,是担心嫂子……”肖腾抬眼。
北堂傲点头:“意气用事,终究难成大事——所以搁在这书院里磨磨锐气,去些锋芒也好。”
肖腾也附和着点头:“大哥说的极是,京里可不比这乡野,屁大的知县都敢在一方作威作福。”京城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也得低着头做人呢!
“那明年的春闱?”肖腾抬眼目露询问。
北堂傲淡淡一笑:
“放心,你那嫂子,别的不行,但自己能有几斤几两,她心里最明白,大哥我,估摸着……她明年还在这书院乖乖读书,不敢去京城轻易露脸,倒是你和妻主——会在你妻主临产前,返回京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