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馨儿错了,馨儿错了——馨儿真的知道错了!您原谅馨儿——您原谅馨儿!”
无暇顾及旁人侧目的眼神,馨儿甚至顾不得自己身怀有孕,竟然就这么一个飞扑过去,两手死死抱着了尉迟氏的tui,开始嚎啕大哭:
“馨儿真的……真的……”
孙馨人本还要滔滔不绝的来一番悔过自新地表白,只是……只是她身子才“噗通”一声坠地,不及再说其他,腹中便忽然一阵剧痛袭来——
“血——”也不知是谁,忽然就这么大叫了一声,接着,整个院子沸腾了。
山上,墨儿和肖腾还没爬到顶,肖腾手里最后一个豆腐皮包子也才刚塞进孙墨儿满脸写满了抗议的嘴,不及再叮嘱两句“记得,散了学就要记得早点回家,为夫在院外接你”等语,山下一路飞奔而上的肖家家仆就已经追了上来:
“不好了不好了……大少爷,少夫人……大管家、大管家说请您和少夫人都赶紧家去
——家里……家里出事了!”
来人喘得这叫一个上气不接下气。
肖腾回头,手还不忘再往墨儿的嘴里再喂一口汤:“什么事?这般大惊小怪?”难不成还死人了?
“要出……要出人命了!”
肖腾还没想完呢,管家这话一出,立刻让肖腾觉得自己真是个乌鸦嘴。
“要出人命?咳咳咳……”墨儿大惊,合着汤将整一个包子全一口咽了下去,这不,就卡在了喉咙口!
“你这急得,赶紧再喝两口汤!”肖腾来不及失色,就先被墨儿急出了一头汗,“你说你,这事都出了,你干着急也没用不是?
你也是,天塌下来了,也犯不上这么急吧?看你把少夫人吓得?”
墨儿赶紧连喝三四大口汤,这才勉强将卡在喉咙口的包子冲了下去,气匀了过来:“到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少夫人问你呢?这还跟锯了嘴的葫芦一般了?”
肖腾心里也急,但……他是个男人,出嫁前大事娘顶着,而今出嫁了,墨儿在前,自然是墨儿先顶着啊,不然男人一心一意嫁女人干什么?不就是大事有人担当,他只管一家人吃喝拉撒睡,专心做个小男人就好了嘛。
“回少夫人、少爷,是……是二小姐忽然大出血,说是……说是大人和孩子只怕保不住!”仆人喘了口气后,努力将话说得更流畅些。
这……
肖腾心一惊,第一个反应是不能让馨儿死在肖家,但他脸上可不能表现出任何惊讶与担心,只申请淡淡,甚至有些冷漠地与墨儿道了句:
“这就是老天有眼,恶人有恶报,想害为夫,哼——天都不容她!”
墨儿心里急,虽对馨儿一直不顺眼,但人命毕竟是条命,别说馨儿是一起长大的,就是家门口的一条狗没了,她都能难受好一会儿,何况,这人还是认识的呢?
“可请大夫了?”墨儿可不得空理肖腾的话,提着袍子,赶紧地头也不回地追着来人,又“蹭蹭蹭”地往山下跑去。
肖腾嘴撅了撅,眼见墨儿火烧眉毛往山下奔,他倒也不慌不忙,只拉着没头苍蝇般的墨儿一边说:
“你别跑快了,这是下山的路,脚一个踩空,可要不得,你而今也是也有身子的人了,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为夫想啊!”一边拿眼瞅招财和得禄。
招财和得禄自然是明白的,赶紧地先一马当先冲下了山,先去官衙备案请仵作,要知人命关天,怎么死的,可是都得备个案,尤其是这等横死的,若是自己家人也还罢了,偏偏这馨儿,既不是肖家的,也不是孙家的——
林家的人来闹,可如何是好?
不如有衙门的人在,直接把这事当场就结了,事后再有什么幺蛾子,也和他肖家无太大干系。
就这么着,待到墨儿一口气赶回肖家小院,见着爹娘和馨儿时,白鹭镇衙门从县令到捕快仵作都先她一步到齐了,肖腾是年轻内眷不便抛头露面,就隔着帘子端坐在那头,听白鹭县令各种谄媚地汇报这事的来龙去脉——
言语间,自然都是意外中的意外,完全是馨儿自己不懂得爱惜自己:可怜的他,夹在肖孙二家之间,哪敢蹦跶?人家随便一个手指头,都能压死她!
肖腾只说大家都辛苦了,然后安排大家的早饭。
那屋里呢?
尉迟氏已经哭成了个泪人,搁在以往,他必然得说都是他的错,可今儿……衙门里的人都在,傻子才会把罪过都往自己身上揽……
也不知怎得,明明看着馨儿出血时,他大惊失色,连连自责,怪自己不该那么说她,几度失控,觉得自己是个失职的父亲,没有把馨儿带好,可当衙门的人忽然来了各种盘问后,他才仿佛才第一次意识到:
馨儿,本姓林,而非孙家的孩子,无论他对她多好,馨儿的生死,都与孙家无关。甚至,馨儿一个不好,林家还会随时送他见官,这个认知,刹那间让尉迟氏觉得后怕。
于是,尉迟氏的难过一点点地退去,余下的竟然不是满心地自责,而是从他这份过于泛滥的爱中,一点点地抽身,隐隐的,一种疏离般的陌生在他心底渐渐升腾:
馨儿,已经不再是他的孩子了。
尉迟氏正为自己的刹那认知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与无措,一早上山的墨儿,忽然就跟个顶梁柱似地闯了进来:
“如何了?”
异于孙梅面对此事的无措,墨儿第一次透出了她临事,异于她母亲的那种天生的镇定与冷静。
“回少夫人,大夫说,暂时还稳住了,但还是需要再看几日。”肖家的管家回答道。
“大人和孩子都能保住吗?如果只能保一个,留大人!”
孙墨儿思路清晰地将她这一路上想好的各种可能性,脱口而出。
“不——留孩子!”
屋内虚弱的馨儿一听墨儿这话,也立刻顾不得浑身的虚弱低低的喊道,这声音若是以往,必让人生出万般怜惜,但她音没落,墨儿这直肠子,那懂馨儿的心思,张口就是一句:
“你都没了,你孩子,怀哪儿?糊涂——
大夫,听我的,两者若只能取其一,保大人;当然,能两个都保住,就更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