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自京城过来,你爹是让馨儿陪着我来,但我娘怕人有个闪失,还都亲自陪着我一路过来,你说……
就是我真想和馨儿有点什么,招财他们能答应?他们的卖身契可在我娘手里,我娘那烈性子,人好时像个佛,狠起来,你无情她无义,能转身就能把他们转手卖到见不得人的地儿
——墨儿,我娘是个,可以爱你爱得宠到骨子里,恨人恨彻骨的人……
若是,我真如她说得那般轻浮,当日那钗的事,我娘就不会那么轻易算了,她定然会主动带我走……
然后赐我一身新衣,让我自己洗洗换了,自行了断,向你们孙家谢罪……
你也知道,我娘对我好,并非我爹多好,而是……你娘是她的救命恩人,还说要娶我进你家当女婿——
否则,我是什么呢?
肖家唯一的儿子,谁家儿子是宝贝?不为报恩,我也就是肖家的一根草……我爹没有娘家,更无权无势,漂亮算什么?我娘有钱,漂亮的男人无数,什么没见过?但能进肖家的才几个?
凭什么我爹就能扶正?
你知不知道,你我没定亲前,我爹连个名分都没有,我娘为了践行对我大爹爹婚前的承诺,大姐二姐在肖家不可撼动的地位,她三年不肯续弦,直到祖母说二姐还小,这才答应,后又娶了大爹爹的亲弟弟来家,照顾大姐二姐……
我娘妾是很多,但祖宅你去看,没有一个,我娘对人有情有义,对我大爹爹最有情,也最有义——
因为我娘说,我大爹爹一家于她有恩,没有大爹爹的娘家,就没有她的今天,没有大爹爹的赏识,今天的肖百万还是当年街头的那个小要饭。
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我娘对你娘也是如此!
肖家的祖产全部,连同我娘早前的财产,我娘除了其他姐姐的创业本钱,当初她们落地时就给的房产田地已经店铺外,其余都在进大牢前,如数给了我大姐——
可后来的挣得……
我娘全写在了我的嫁妆单子里,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娘说,钱财乃身外之物,用了还有,但钱好还,人情债却是要背一辈子的,人生在世,不能知恩不图报——
她有今天,也是她懂得感恩报恩,才会恩人越来越多,贵人如云,生意人,要想生意长长久久,靠得不是偷奸耍滑,而是诚信,而是无尖不商——
别人舀米的斗恨不得短斤少两,咱们却要把斗堆得尖尖的,才倒给人,把利看薄,才能走得更远,与人恩惠,才能行得更稳——
惠及、服务的人越多,人就越有钱,无贵无贱,一文钱也是钱。
我肖家爱钱,但取之有道,不坑不骗!
墨儿,我娘把我嫁你,是为了报恩,不是为了报仇的!”
说着,肖腾张嘴话就听不下来,也不知是不是真因为墨儿有孕,他也有了妊娠反应,这眼泪浅的,说着说着,便又泪眼盈眶,几次差点掉下来,瞅得墨儿,刹那间觉得自己像个彻彻底底的小人——
不是小人,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伪君子。
“腾哥哥……墨儿错了……墨儿真错了!”墨儿满心愧疚地抬手给肖腾一点点地拭泪,“墨儿真错了——墨儿再也不信别人不信你了!”
“这信不信的,也只有你摸着你的良心才知道……”肖腾此刻开了话匣子,这话啊挡也挡不住的话滔滔而出:
“你好好扪心自问,是为夫对你好,还是那馨儿对你好?是为夫天天想着你,还是她天天想着你?我……我比你爹管你还多,更比你爹更心疼你……也不想想,是谁悄悄总是没事给你送吃的?
别拉我,我今儿不把这话全都吐出来,我心里憋屈——
你说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不成,你看看我打小,对谁有对你一半好?好吃的,我分你,好玩的,我都给你玩……就连……你儿时偷偷亲我,我都没给人说过一句——
你倒好,得了人就见异思迁,喜新厌旧……有了新人,就不要旧人……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又何时,看着我和那馨儿好了?
就是好,那也是做给你爹看的……你爹那么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直就看我、看我娘家不顺眼——
无论我家做什么,他都能挑出不好来……鸡蛋里挑骨头……”
肖腾说起墨儿爹的不好来,张口就是一车子的事儿,听得墨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都是事实吧,但毕竟孝道不容——
书里某个圣人继母给他穿芦花棉衣,他都还跪在地上为他继母求情呢,她爹吧,再偏心,再对她和腾哥哥如何苛刻,却也毕竟是爹,人不孝道,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了?更别说,还人后说这么多这么多的不是……
孙墨儿不禁有些不安,这爹吧,自己心里数落埋怨都大不孝了,更何况还听人说?传出去,她不好了,腾哥哥岂不是更让爹爹厌烦?
就是他日后真嫁了馨儿,日子也不会好过哪儿:馨儿可是以爹爹的话马首是瞻,那似她,还能处处想着腾哥哥……
孙墨儿吞吞口水,不得不试着换个话题:“那……那我爹不在跟前时,你干嘛……干嘛总说我不好,还处处替馨儿说话……”这要是事实吧?
“我何曾处处替她说好话了?”肖腾撅嘴,觉得自己真是冤枉得都快六月飞雪了。
“怎么就没处处替她说好话了?”
既然大家都把话说开了,墨儿也不想把数年来的话憋在心里了,省得照腾哥哥的话说来,都是她墨儿的错,都是她墨儿无情,她处处忍忍忍,都忍成了王八,没道理还成了腾哥哥嘴里的大罪人:
“自打到了京城,你就变了!
原本咱们是一伙儿的,可你说,你后来,是怎么对我和馨儿的?”
“难道……我还能对馨儿比对你好?”肖腾抿唇,瞪着自己变了心,还反说是他不好的墨儿。
“有没有比我好,我是不知道了,但我看见的,是处处比我好!”墨儿难得也孩子气地和肖腾翻起了旧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