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儿那性子你还不知道,这要让她真纳了妾,一时她厚此薄彼,你当如何?”尉迟氏此路不通,又择一路,“本来,她儿时就不大和你好——宁愿帮孙先生的丑儿子搬柴火,也不和你一起看庙会。”
尉迟氏这话一出,肖腾的脸立刻就黑了一半:他就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这不,才没两句,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这是想给墨儿纳妾,提前和他打埋伏啊!怎么敢就断定,新人来了,他这老人就一定没了立足之地呢?
肖腾自然是不同意墨儿纳妾,理由一如公公说得,墨儿现在心思难捉摸,但对他不上心,却是人人都看得出来的事,再加上那日馨儿得了他的钗后,墨儿对他更是“敬而远之”,纵然他暗示了不止一次,但他觉得墨儿那榆木脑袋似乎并没听进去……
以上种种,都是他不同意墨儿纳妾的借口,他不同意纳妾,其实理由就一个:他不是容人的人!
既然公公主动将这话提了出来,肖腾也没必要逞强,他只把眼垂下,以沉默表示认同:他圣旨在手,料想公公也不敢不经他点头,就堂而皇之将人领进来——
妾的名分就更别想了。
肖腾这一沉默,尉迟氏也忽然不知怎么应对了,明明这小子下午还口口声声说要把那外面的男人接进来当自家兄弟……
墨儿爹尉迟氏缓了缓,岂能因一点点挫折就放弃呢?水性杨花的女婿,孙家可是一刻都容不得,这尊神,他打墨儿落地那日起,就做梦都想请走。
“说起墨儿这纳妾的事儿……馨儿,你得闲也把那男人接进家来吧,孩子落地,怎么说也该有个爹。”
墨儿爹尉迟氏也不想再陪着肖腾打暗语了,干脆,另寻突破口,将一直压在心里的疑问,张口就直接问了出来。
“呃?”馨儿一怔,不敢相信,尉迟氏今儿晚上会开口就说这个,不禁一怔,下意识地就赶紧迅速扫了肖腾的神情一眼。
肖腾先是诧异,正心里嘀咕这该有的没有,可有可没有的,倒是先装上了哈!真人不露相,露相,果然非真人哪!墨儿咋咋呼呼翘家要寻觅真爱,结果转一圈,就遇见了一个丑巴巴的小叫花,还闹得朝野震动——
这馨儿可真够“行”的,亏他那日还当墨儿“小鸡肚肠”故意说馨儿呢……啧啧啧,这读书人,龌龊起来,连他这上人家的儿子都觉得丢人!
肖腾两眼不禁流露出几分憎恶来:看似乖巧的馨儿是怎么用她那张嘴,把人哄上手的?肖腾越想越觉得这屋子是怎么也呆不住了——
他将来的孩子,可不能拿给墨儿的爹来教养,也亏得墨儿是她太爷们养大的!
也不知是馨儿错觉,还是墨儿爹尉迟氏以为肖腾这是要故意避嫌呢,竟然忽地就朝另一头挪了挪身子,好似避馨儿不及一般,瞬间已由椅子中间,移到了椅子右侧。
然后……
“公公,女婿心口也有些不适,梗梗的,隐隐地又有些想翻,这晚膳只怕吃了也是白糟蹋了粮食……”
说着,肖腾还故意弄出一声“呕”来,招财忙呈上金盂。
肖腾则挥挥手,手捂着嘴,才躬身满脸歉意地向尉迟氏行礼,预备着出门就溜,但他这故意一呕,对面那馨儿也突得跟着他一起“呕”了起来。
这诡异的……
肖腾要不悦,抬眼,就见着他公公尉迟氏憎恶地一瞥将他和馨儿一起扫了过来,这……是怪他们扫了他的胃口?
肖腾微微一走神,尉迟氏已迅速收了他才刚无法收敛住的心寒与刺痛:
这到底是做得什么孽!如此败坏伦常的事,怎么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发生在他的眼皮子下?而且……而且还都孩子都有了!
一个是他辛辛苦苦养大的,比花在墨儿身上的心思还多;另一个嘛……商人之子,他就早说过墨儿娘,这种人家的孩子不能养……
看看看——可不应验了他当日的忧虑,这才进门几日?耐不住,守不住,水性杨花……还伦常都不顾……真正是“祸水”……
墨儿爹真想掀了这桌子,直接喊这败坏门风,乱了纲常的女婿“滚”,若非事关孙家的名声,馨儿的小命,他真就想将这女婿送到官里,游街示众,然后一个铡刀斩了才好!肖家养出这样的一个儿子,自然也得受连坐之罪——
以他说,最好流放南蛮之地,省得落在中原祸害更多人!
尉迟氏恨得直咬牙,在他看来,这事,千错万错都是肖腾这小荡夫的错,天生一张妖精脸,一看就和他爹一个样儿,天生千人枕的命,成日里打扮得花枝招展,墨儿不在,他也不忘穿红着绿,为得是什么?
还不就是小狐狸精耐不住寂寞,天天都想勾引人呗?
自来为人父母者都自私,墨儿爹尉迟氏,虽一直以“贤夫守则”为一切行动准则,也以贤善自谓,但这真到了厉害关系之时,那人性里不自觉的自私,也就这么“大义凛然”地蹦了出来,以扞卫他眼中的“是曲理直”。
肖腾只知墨儿爹一直对他有成见,对他娘家,就更是各种看不上了,但如此露骨地直接露出憎恶之意,他还是头一遭,不禁心内一梗,也没想其他,只当是他扰了尉迟氏的胃口,尉迟氏觉得他一番好意被糟蹋了,正恼他和馨儿!
若是搁在过去,肖腾定觉得心伤,可怜馨儿也一并被尉迟氏憎恶上了,肖腾仔细想想,也颇觉安慰:
毕竟馨儿还是公公亲手养大的,他算什么?和他正女儿的天敌,能给他好脸色,才叫做奇怪呢?
一想到,公公指不定下一刻又要堆笑对他,弄不好就提了什么他办不到的要求,他这才刚进门的女婿,到底是要拒绝,还是要点头,墨儿不在,帮他来推拒的人都不在,他这个傻乎乎的女婿,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不等尉迟氏反应,肖腾已经顺着他刚句话,躬身行礼,领着招财等人赶紧提着袍子退出了屋,唬得尉迟氏一愣一愣的:
这女婿今儿是吃了豹子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