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一逃了事?结果怎么样,该来还是来了?你这孩子……怎么说你,你就是这么个死样子呢?难道爹还说你错了?
你啊,就是故意看着馨儿犯错是不是?你以为她不好了,你就好了?你知不知道,她不好,你也不会好——
你也是个大人了,怎么就这么不懂事?
如果你心眼大一点儿……为什么你就容不下馨儿呢?”
尉迟氏越说越激动,墨儿越听越觉得心里烦躁,本来腾哥哥的事,就让她心里难受,爹此刻还这么处处偏袒馨儿,又想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她身上,着实令她……受不了了:
难道是她墨儿让馨儿去抢她男人的?
是啊,她墨儿是很笨,笨嘴笨舌,死人样,但是谁把她变成死人样儿的?
墨儿想反驳她爹所有的话,但……这些话永远都只能在心里说,孙家家规头一条就是要“愚孝”——
听着有之,无则加勉,长辈即使说得不对,也不许顶嘴,顶嘴就是大不孝!任何反驳都会挨揍……
墨儿咬着唇,她告诉自己,今天上山后,不仅腾哥哥再也不要见了,她爹,她也不想再见了!她要考官,考得远远地,最好,将来,爹在北,她就去南,爹下江南,她就上塞北
——至于爹说的那人家的孩子,她墨儿也断然不会娶的:
贤夫贤夫,娶来,还不如出家当姑子,一辈子戒财戒色随便戒烦恼呢!
就这么着,两父女十几年来就像两条相交后,越走越远的直线,永远都在自己的思维里前进,等尉迟氏,暮然回首忽然发现自己错失了什么的时候,墨儿已彻底脱出了他的掌控,飞向了他无法左右的轨道。
墨儿不告而别,传到了肖腾耳朵里时,恰好是合家晚膳的时候。
打定各种主意,甚至想好了各种收心策略的肖腾,在惊闻墨儿已经被孙父尉迟氏送回山上读书时,刹那间傻了:
难道在孙家人眼里,墨儿出了这种事,就不该给他这个受伤的女婿,一点交代吗?
答案是——
没有!
一点都没有!
如果说有什么变化,那么就是公婆的对他的态度。
昔日里看着他就是横竖竖不顺眼的公公尉迟氏,居然亲自下厨给他烧了一条糖醋鱼,味道好坏嘛,比不得肖家厨子,但就是比肖家厨子好,肖腾也全然没了一点胃口:
“墨儿,走得时候,不知……都说了些什么?”
肖腾连拿筷子都觉得两手无力。
“呃……”孙梅心情矛盾,原本一心袒护这个女婿的心,此刻也因他与馨儿干出来的龌蹉事,而不禁心生憎恶,若是以往,她必会安慰肖腾两句,但今儿……
她连觉得和肖腾说话,都觉得肮脏。
“我今儿不饿!你们吃!”
孙梅不及拿起筷子,就先起了身,她这个人洁身自爱,自比青莲,此刻与肖腾一桌,她都刹那觉得不但饭菜臭了,就连屋里的空气也变得污秽不堪,简直难以呼吸,好似多呆一会儿,她都要吐出来一般!
“这……”尉迟氏素知孙梅这“禀性”,也不敢十分劝,虽然他也有同感,但……墨儿将来能不能赶紧另娶,还得靠他来周旋——
不管怎么说,请旨成亲的是他,将来夫妻和离,也要他自己提出来才好。
“都是让墨儿气的!”
一等孙梅从门里出去,孙父尉迟氏头一次对肖腾露出了一张,肖腾都不知道墨儿爹还会笑的脸,而且更诡异地是,这笑里还有几分歉意?
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难道……以公公的脾气,不是该说墨儿之所以会在外面找,定是他这女婿不好,媳妇才会不想回家?
肖腾的心咯噔噔地直喊“不对劲”!
公婆如此也就罢了,隔着一个座儿的馨儿,也是奇怪,红着眼儿坐在那头,一直不敢抬脸正眼看他,素日里的殷勤,自然也是半点也无。
“来,我亲自做的,你近来身子也不大好,多吃点儿!”孙父尉迟氏更是一反常态,格外殷勤地替肖腾夹菜,差点没吓掉肖腾的下颌。
“公公……”肖腾有点受宠若惊忙双手抬碗起立躬身,就是……有点怕公公无事献殷勤,后面定有蹊跷事:
难道是为馨儿那年功名被革一事?
“坐坐坐!别起来了啊!你身子不好,坐坐坐,一家人不必拘礼!”孙父尉迟氏,此刻眼中的肖腾,也不是自己女婿,而是……别人家的客——
当然也可以是馨儿的相公了!
“这怎么可以,我娘说,做人,就不能不知礼!”肖腾心有戚戚焉,就怕素来不求人,打他小看他就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公公,忽然语出惊人:
若是不能办的事,他还真不敢和北堂傲开口!尤其今儿这事,想来素爱脸面的北堂傲,定然能不开心上好几个月——
一想到北堂傲在军营时那张阴郁的脸,肖腾就有掉进冰窟窿里的错觉。
“看不出,你娘还真会教人!”
头一遭,墨儿爹尉迟氏忽然发现,原来这肖家的孩子也是有优点的。当然,不守夫道,再好也是扶柳之质了。鱼目焉能混珠?
“公公谬赞,我娘教得再好,也不及公公一半。”肖腾强撑一抹笑,也不知该不该为公公终于发现了他的一点好,而受宠若惊?
墨儿爹尉迟氏点头,这点他可赞同,这走出去,谁敢不说他是个贤惠人中挑出来的贤惠人?
“公……我这算什么?若是好,你看墨儿……算了,不提那逆女!那孩子是没得救了,就是可惜了你……跟着她那么一个酒囊饭袋,又是这样的好模样——真正是委屈了!”
孙父尉迟氏要习惯的称自己一声公公,可一转念,还什么“公公”啊,爬墙的女婿,可不配冠他孙家的姓。
“女婿不委屈,女人嘛,历来都是三夫四侍的,女婿身上不好,墨儿要再娶一个进门来,帮衬着女婿,女婿也很是欢喜,多一个兄弟忙前忙后,就不怕哪儿伺候不周全了。”
肖腾答得有礼有节,还真让孙父尉迟氏抓不出破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