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不是真心喜欢墨儿,他对墨儿是虚情假意,尉迟夫妻觉得除非是自己眼睛瞎了:
难道?
这肖腾其实两个都喜欢?又或者……是肖腾今儿东珠钗的事发,做贼心虚,人精如他,已经起了心?
思及此,尉迟瑾赶紧在桌下暗扯傅氏,示意傅氏看肖腾的头。
几十年的夫妻,这默契可不是盖的,尉迟瑾只一个眼神,傅氏的眼就准确无误地落在了肖腾起来不及束冠的一头从发梢直垂到膝的金发——
金发……
肖腾这孩子是金发啊!
尉迟夫妻这下,阴沟里翻了船:果然是关己则乱,肖腾孩子的发色与眸色自小就合了她爹娘相貌的长处:
金发绿眸,肌肤细,眼凹鼻高,虽人生得牛高马大,却又带了几分江南人独有的水乡阴柔,与纤细。
他们怎么就忘了肖腾是金发呢?
尉迟瑾心头一沉,待要作罢,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复又再拉傅氏衣角,继续关注肖腾的头。
傅氏也不知尉迟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只得细细把肖腾夜里的装扮又细细地看了遍,后觉光线不好,还又点了两三根蜡烛,美其名曰:
亮些!
肖腾也不疑其他,只是……他纵然满心只有墨儿,但忽被一个人直直地盯了大半刻,他都没反应,除非他真是个木头人?但他可是征战三年多归来的,别说一刻,就是敌营弓弩手多瞄两秒,他都能直觉敏锐地觉察,不然,他早在沙场被人射成了刺猬王——
但肖腾这次没有动,更没有表示自己已经觉察了很久很久,老人们的心思,他七窍玲珑心懂,想来就是下午东珠钗的事了……
下午还不及深想的肖腾,心顿如战鼓擂擂击打不止,先时粗枝大叶,只当都是一家人,没往这事上细究,此一刻乍见墨儿姥姥姥爷盯着他头看,他就知这事小不了了,也知娘为何要撵馨儿走了……
此时当如何?又能如何?
当即表白?不不不!此刻慎重其事地说,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越描越黑?反倒更令人起疑!
肖腾的七窍玲珑心飞快地转着,选择抿唇佯装不察,但此事不清楚,他名节必毁,但要如何解释,他筹谋着,不能举证澄清,那自然,就需拐个弯,从旁人嘴里吐出一个“替死鬼”来——
不然,此事如何追查?而且怎么查怎么错!
肖腾面上依旧是和煦如风,但内心已经开始“行兵布阵”:这有些事,道听途说,比人脏俱获拿到眼前,更容易渗入多疑人的心——
而墨儿姥姥和墨儿姥爷,发小北堂傲说过,墨儿姥姥姥爷夫妻就是这其中的翘楚,对付他们一定要懂得装,办事则一定要拐弯抹角,让他们去寻蛛丝马迹:
过于聪明的人,最大的缺点和优点,就是只信她们自己!那怕人赃俱获在前……
心里既有了策略,肖腾也慢慢地沉下心来,一面更加细心地用绢帕为墨儿拭去嘴角隐隐的汤渍,一面从容转脸:
“招财……”
就这么巧,他扭过来的脸正好对上了傅氏的眼,于是绿眸毫无提防地瞪大露出一副不察的“惊到”:
“姥爷……您……这是……要什么吗?”
“哦呵呵呵——老头就是看你生得真俊,侧面看着轮廓更好,呵呵呵!”傅氏也从容,丝毫不见半点尴尬。
肖腾抿唇“喜滋滋”地露出一脸惯常的假羞涩后,故意像个骄傲的小孔雀般,多情地回眸横墨儿,摆出一副:
听见没,你姥爷也说我美着呢!
墨儿莫名,不懂姥爷怎么没喝酒,倒比她这喝了酒的还醉呢?然,话是这么说,肖腾那“蓦地”回来一瞥,顿叫她无防的心刹那叛逃,跳得不像是她的了:
美人就是好啊,爬墙了,还是能让人不能不为他的美貌再次沉沦。
墨儿烦闷:美人在前,却不是真心人——
隐隐的,她心一沉,忽然拿起酒杯,又想到了另一个人:
她今天还完钱后在街上闲逛的路上,在望江楼边头一次看见了对人不住磕头啜泣不止的鹅蛋哥,而她在鹅蛋哥身边走了数十个来回,也始终没能开口——
她恨囊中无一物可给的自己,也恨虚荣的自己,她想给鹅蛋哥一个交代,但……她一无所有,又能给他什么承诺呢?
没了孙梅女儿这个身份,她孙墨儿连叫花都不如……
墨儿心里一烦,小酌的酒,当即一口就闷了进去,肖腾也不知墨儿这是被他醉了,还是什么,眼微露诧异,但转念一想,醉了也好,今儿下午的事儿,难保墨儿姥爷没和墨儿说什么,墨儿不醉,他哪有机会?
肖腾不拦,只宛若贤夫般,嘴上说说:“怎么一口就喝了?”
肖腾不说还不算太烦,肖腾这一开口啊,墨儿更心烦气躁,拿起那边的酒壶,复又自顾自地倒了满满一杯,待要一口再灌进去,玩一把诗里的“一醉解千愁”。
尉迟瑾一把用手压住了墨儿的手:“你这是牛饮还是品酒呢?酒,不是你这么喝的。”
尉迟瑾说着,拿起酒杯做了一个示范。
肖腾可没心情看墨儿和她姥姥演戏,他一面从容地露出贤夫般的小放心,一面暗暗观察身侧,还在时不时往他头上瞟的傅氏,笑着,笑着,约莫放稳心境后等了半刻,方想起什么似的起身:
“如意,进宝,你们怎么还在这儿愣着,夫人的卧房可都给铺好了?”
如意进宝先是一怔,接着赶紧退身往外走,肖腾脸上恼了片刻后,便借故退身追去看墨儿今儿晚上要睡的客房,至于屋内嘛,心腹招财几个仍旧从旁伺候着。
肖腾一走,尉迟瑾立刻看傅氏,傅氏则摇头,忽然看见招财几个,他当即灵机一动:“小哥,不知你们身上可有常用的发绳,老夫这需要几根。”
招财几个也不疑其他,纵然身上没有,也赶紧令人回院里,自肖腾的屋里取一卷肖腾素日常用的来。
傅氏自然不要肖腾的了,只说:“你们用的就行,不用太好,就是随便拴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