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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场景太可怕了。

无数条手臂长的大鲵,围拢着一具黑发丛丛耸动的女尸,在团团血雾中唧唧哭泣。

下水搜寻的几个侍卫们连滚带爬游上岸,冲到了草丛边大吐特吐。

尤其是那几个寻找到了湖中心,在那儿摸索了半天的。

只要一想到自己竟然就在这么恐怖的尸体边摸了半天,还把这东西亲手翻了出来,他们就又害怕又瘆得慌,整个人都不好了。

季青临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宋亦安。

就连他都觉得胃囊翻涌,控制不住脸色发青,可这位纤弱的皇子,却竟然满眼求知欲和思索,像是在琢磨怎么把鱼和尸体完美搞上来。

宋亦安笑眯眯转头:“四季这么看我干什么?对我充满了好奇和探知的欲望吗?”

季青临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了湖面。他刚刚什么都没听到。

宋亦安笑眯眯提醒他:“你如今是我的四季,可不是武功盖世的季大人,想飞过去看详情?不可能的。”

季青临弓腰,垂手。什么都没听到。

宋亦安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愉悦地笑开了。

逗完了人,她迅速把注意力转移回来:“用最大的网,尽可能多的把鱼罩住,捞上来。”

她表情认真,又和善又乖巧:“本王知道你们辛苦,也知道你们害怕,事实上,本王也和你们一样!

但,再害怕再难,也要突破自我,尽快抓到愚弄我们大家的幕后凶手,为万岁爷尽忠!本王会一一为你们请功!”

说话间,她掀开了桌子上的托盘——那里面有金灿灿一托盘的金元宝。

虽然情况很诡异,但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动情之下必有仁义之士。

很快就有一个侍卫跳进了水里,游到了湖中心,拼力撒网。

其他侍卫见状,都咬着牙再次下水,帮同伴抓住收拢渔网,把尸体和大鲵一起往回拖。

有逃脱掉的大鲵,竟放弃了追逐尸体,大胆朝着那些侍卫追了过来。

岸上的众人吓得嗷嗷直叫:“杨林!秦风!小心!那些鱼妖冲你们来了!快躲开!快回来!”

那叫杨林的侍卫,就是第一个下水的,胆子异于常人的大。

其他人都惊慌着撒手,四散逃跑上岸的时候,他就不,他很快就说服了自己——不过就是一群鱼而已!

杨林一手抓住尸体,借用脚下摆动维持身体稳定,一手拔出刀来便在水中一顿劈砍。

唧唧直叫的大鲵们吃痛尖叫,仿佛正在被凌迟的婴儿一样,哭得所有人莫名心慌。

唯有杨林不但不慌,甚至还面露喜色。

那些大鲵果然在他的劈砍之下四散逃走,让他成功把尸体带了回来。

他很是兴奋地爬上岸,拖袋子似的把尸体拖上来,带着大半网兜的鱼,一起扔到离岸边很远的路上:“王爷!王爷我把她带回来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水榭里的桌子。

那上面放着满满一大托盘的金元宝,这些钱够他花一辈子了!

宋亦安点点头:“杨林,你是当之无愧的忠勇之士,本王记住你了!你来,这些金子都是你的了。

一会儿去太医院找太医给你看看,再开些药,清早的水太凉,你又碰了那么多血,别再生病了。”

杨林喜笑颜开,又舒坦又高兴:“王爷实在是太和善了!”

他兴冲冲行礼之后,便拿走了那一托盘金灿灿、沉甸甸的大元宝,哗啦啦全倒进了自己的腰包里。

期间,他就觉得那个叫四季的公公,盯着金元宝的眼神格外的烫。

杨林:“……?”大约是他泡水太久,双眼昏花了吧!

有侍卫忍不住叫住他:“杨林你等等!你衣摆上咬了只大鲵!”

杨林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后摆,一刀将其斩成了两半,干完了才想起来这是在如玉如仙的宸王殿下面前,不好这么血腥。

他讪讪地摸摸后脑勺:“王爷,那卑职告退了?”

宋亦安摆摆手:“去吧。对了,带着他们四个一起去太医院喝药。”

她温声安抚那四个满脸羞愧的侍卫:“你们能下水就已经是莫大的勇气,本王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

去吧,先好好休息,这两天用到你们的时候还很多,本王相信你们能做得越来越好。”

杨林高兴地咧嘴应下,那四个侍卫则瞬间脸色涨红,重燃激情。

五个人行礼之后告退离开,宋亦安看到杨林笑嘻嘻地从口袋里掏了金元宝,一人分了他们一个。

季青临道:“此人心性坚定,爱财却有道,绝非一般逞凶斗勇之人。”

宋亦安点点头:“你说得没错,我的亲兵里,只有他们五个来自边关,上过阵杀过敌。”

一边说着,就一边转到了尸体处,手上不知何时戴上了一双薄如蝉翼的手套,俯身翻弄着地上的尸体。

因为是被拖上来的,尸体被岸边的假山石磕碰到,扭曲成了一个古怪的形状。

随着宋亦安的拨弄,那尸体越发显得柔软无骨,仿佛全身骨头都被剃掉了一样。

围观的侍卫们看得头皮发麻,见自家王爷脸色淡淡,仿佛在翻看布娃娃,都忍不住恍恍惚惚,敬畏不已。

甜杏忍住快昏厥的冲动,红着眼眶叫人:“王爷!王爷您快别动她,万一冲撞了鬼神可怎么好?”

宋亦安冲着甜杏嘘了一下:“别叫,来瞧瞧认不认识。她应该是浣衣局的管事嬷嬷。”

甜杏忍着害怕,迅速瞄了一眼又挪开,然后猛地回转头来看,惊讶道:“是赵嬷嬷!她的确是浣衣局的管事,王爷您怎么知道的?”

季青临随着宋亦安看了一遍,心中有数,解释道:“看衣服,看手,看鞋。”

甜杏挨个看了,什么都没看懂。

宫女嬷嬷们都有统一服饰,哪怕是不同司局,穿得也都是差不多。

宋亦安笑眯眯道:“四季是说,这嬷嬷裙摆和袖口褪色比其他地方严重,是因为经常走过有皂夹水的地方,经常洗衣或者触碰浆水造成的。

能造成这种程度的衣料褪色,就只有浣衣局了。

另外,她的手虽然肿胀不堪,但还能看得出来她虎口和大拇指外侧的老茧,浣衣局的人大都如此。

再看这肤色,这是早年冻疮之后留了疤,可后期又经常涂抹膏药痊愈,这才造成了手部皮肤尤其肤色不均。

这些特征,都更进一步说明了她是浣衣局的人,而且是那种早期受苦,后期享福的。

再说鞋。前天我生辰,母妃赏赐了宫人一些衣服鞋袜,只有各处管事才穿得起她这种样式的,就更进一步印证了之前的猜测。”

季青临低声问道:“这些东西,书里也会写吗?”

这样的眼力,分明应该是积年的破案经验才能撑得起来的,绝不是什么读书就行!

宋亦安惊讶看他:“这么简单浅显的逻辑,还需要书来教你吗?”

季青临怀疑这位王爷是在说他蠢,但他没有证据:“……王爷聪慧,天下无双。”

宋亦安被他干巴巴的敷衍逗笑了,摸了摸赵嬷嬷的脖子:“她这里有参差不齐的锯齿状伤口,是流血过多而死。至于这身骨头……”

她皱了皱眉,没有继续说下去。

甜杏瞪圆了眼睛:“是被那些鱼吸血死的吗?”

宋亦安笑着拎起一条鱼来,捏开嘴巴,冲着季青临一伸。

眼见着尖牙都要伸到季青临脸上了,季青临竟然半点儿反应也无。

宋亦安闷笑一声把鱼交给甜杏,让她收起来。

这位镇抚使大人面对怪鱼尖牙,能如此面不改色,可见不仅性子凶猛,连见识经历也十分凶猛了。

宋亦安坏心眼儿地恶心他:“今儿吃大鲵吧,对了,甜杏,记得多给四季送两条。”

季青临勃然色变,俊美无双的脸,隐隐有些发白。

甜杏惊恐瞪眼:“王爷不要啊!”

宋亦安心满意足:“逗你们呢!”

她站起来:“去浣衣局,查查这赵嬷嬷。”

甜杏如蒙大赦:“王爷,奴婢给您带路!”

宋亦安笑眯眯背着手跟上,走了两步转头看季青临:“走呀四季。”

季青临面无表情地跟上,对眼前这位备受宠爱的皇家娇子,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幼稚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