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慧嘉不理余氏,余氏哪里肯答应?
她目光闪烁着,尖声冷笑道:“好大气派!见着婆婆理都不理,敢情这双势利眼里只瞧得见里正大人呢!”
什么叫里正大人?
一个小小里正能叫大人吗?
能被称作大人的至少也该是一县父母官才是。
周里正的表情更见尴尬了,可他被余氏这样夹带着讽刺了一通,却竟然不拿出里正的威风来,倒是有些违背常理。
江慧嘉就奇怪地扫了余氏一眼,又不正面跟余氏说话,只对吴大娘道:“大娘你说奇怪不奇怪,我婆婆早已去世有三年,可今日竟有人在我面前自称是我婆婆。”
她脸上露出惊悚的表情:“这不会是我婆婆在地底下知道三郎中案首,一时高兴,才借了这人来瞧我们罢?”
大概是她的表情做得太认真,被眼前突发状况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吴大娘竟仿佛信以为真的了!
她惊吓道:“竟是如此?”
然后用恐惧的眼神看着余氏,又张开双手紧挡住江慧嘉,打着卷儿对余氏说:“你……你不要过来!我瞧着你,像、像假的!”
余氏气个倒仰。
呸!你才是假的呢!
江慧嘉则在注意其余人的表情。
余氏的生气自不必说,四郎表情木讷,也乏善可陈。
周里正却是一副悄悄松一口气的样子,又用带着些许歉意的眼神向江慧嘉看过来。
而那对中年夫妇,男的面目沉稳,刻板的脸上似闪过不喜的神色。而那妇人眼神刻薄,面上却挂着不屑的冷笑,也不知她是在冷笑谁。
江慧嘉心里有了初步判断:这对中年夫妇只怕也是来者不善。
“烂了心肝的!”余氏指着江慧嘉,破口大骂,“我也是你公公的堂客,是你继母!你敢不认我,我这就到府衙门口去敲锣打鼓叫大家来评理!看看府城人的手指头能不能把你的脊梁骨戳断!”
依照时下对孝道的理解,尊敬继母是应当同尊敬生母一样的。
不孝是大罪,可前提是,余氏真的是继母。
江慧嘉淡眼扫过她,不紧不慢道:“我却不明白,如今这做妾的竟能当妻。我公公至今鳏居,不曾续娶,我更不知自己是哪里来的继母。这位……你若要告,尽管去告。”
说话间,江慧嘉用清淡得似乎不着一物的眼神扫过余氏。
就连眼睛都仿佛在说:妾也敢自称是妻?你去试试,看谁丢人?
余氏气得茫然了片刻,迈步就往外头冲。
有趣的是,这时候小院外头竟来了不少围观的外人。
自从宋熠中了头名案首后,他们租住的这个小院就常被人关注了。
今日余氏等人上门,余氏一来就动静十足,这时候招人围观也在常理。
江慧嘉微微皱眉,心知不能让余氏闹腾太过,否则即便是理在自己这边,也有可能被余氏胡搅蛮缠得坏了名声。
这要是真被人当笑话围观了,回头宋熠那头名案首的头上都要蒙一层灰!
偏偏这时候江慧嘉身体不适,否则上前去抬手就是一针,扎晕了余氏还怕她闹腾?
她的目光转到周里正身上,周里正竟有闪躲!
周循倒是很焦急的样子,可他被周里正拉着,这时也说不出什么来。
更何况他一个小孩子,就算能说什么,又有什么用?
江慧嘉心里这时已有判断:只怕周里正是被余氏拿住了什么,否则他今天何至于这样反常?
余氏沉寂许久,看起来今天是要憋大招呢!
一切说来话长,其实江慧嘉心念电转,也只在一瞬间。
她正要索性叫吴大娘去关院门,那头那对一直面有不善的陌生中年夫妇竟有动作了。
妇人拽住了余氏,笑道:“老姐姐何必跟这等无礼的小辈一般见识,她算个什么东西?即便你是庶母,那也是母。这样不敬长辈,回头叫三郎休了她都是使得的。”
余氏见识少,并不太明白这个“庶母”其实就是妾母的意思。不过是说法好听些,其实还是妾。
在嫡庶分明的大靖朝,庶母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呢?
可余氏不懂,瞬间倒真被妇人安抚下来,就看着江慧嘉冷笑道:“亲家太太说的是,她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商户女,休了都成,我跟她计较?哼!她又不是我正经儿媳妇!”
这句话里透露出来的含义可就丰富了。
那边那妇人又意味深长地看着江慧嘉,只笑说:“江家小娘子,可否借一步说话?此处多有不便呢。”
这是威胁!
她在隐晦地威胁江慧嘉!
江慧嘉首次体会到门房单薄的坏处,否则她这里要是有七八个下人围着,又哪里怕这些人来闹腾?
直接叫下人一窝蜂冲过去将人拿下就是,根本不必与他们啰嗦!
江慧嘉目光微微扫向门外,也是吴大娘做事马虎,先前放余氏等人进院门时,就该顺手再将院门关上才是。这闹得多人围观,确实不好看相。
但这时候不是追究的时候,吴大娘并不是大户人家那些训练有素的下人,她只是一个雇工帮佣,也不好要求她太多。
江慧嘉转身便往厅堂走,她站了这一会,已经有些站不住了。再站下去只怕又要晕,那岂不是在余氏等人面前示弱?
这种事情江慧嘉是坚决不做的。
她一边走一边悄悄同吴大娘说:“你去外头关门,顺便找个腿脚快的小子,叫他去寻三郎回来。”
这厢里江慧嘉进了堂屋,也不让谁,自己就在主位上坐下。
她居于主位,顿时气势就上来了一大截。
“周爷爷远道而来,请坐。”她又对周里正客气说话,仍将余氏与那对中年夫妇等几人无视。
其实要是平常时候,依照礼节辈分,她是要让周里正坐主位的。
但这是平常时候吗?
江慧嘉这么一让,周里正甚是尴尬。
他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只站原地笑道:“我站着歇歇气,歇歇气。”
“江氏!”这时,那从进门起就一直一脸刻板的中年男人终于开口了,他语气严肃而又高高在上,“你也不过是妾之流,商户女而已。见着原配主母家里的尊长,既不见礼也不让座,你成个什么体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