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阖家聚在诚院里吃了元宵,正月的喧闹就告一段落了,后半个正月就跟走下坡山路一样,一滑溜就快得很。
二月初天气开始暖和起来,枝头嫩绿的叶芽一簇簇调皮的都冒出了头。看到莫瑾已经开始穿薄薄的湖绿缠枝纹挑线裙子来给谭氏请安,莫颜摸摸身上套着的姜黄比甲,心道自己这肉都白长了么,还不如苗条的莫瑾扛冻了。
从二月开始,王氏就跟四个小姐换了位置。
每日理事时,婆子们跟四个小姐回话,王氏在一旁听着。起初的时候,说话的婆子还都拿眼角瞥着王氏,哪怕面对着莫颜莫瑾,也是一副等王氏定夺的样子。
可是有洺冉在一旁微微笑看着,王氏也只有装没看见不出声。
莫瑾得意的翘着嘴角,莫颜却是也只当看不见。婆子们问的话,能循旧例的,她就按旧例,也不忘跟其他三个商量,“……我看以往不外乎就是这样,二妹妹,你觉得呢?”
莫瑾暗暗咬牙,却也说不出更多的来,硬着头皮道,“我看也是这样,那就这样吧。”
莫颜就笑着跟莫芜莫孜道,“三妹妹四妹妹,你们的意见呢?二妹妹也觉得该这样子。”其实哪怕她和莫瑾说的不对,莫芜莫孜断然也不会说半个不字,她却每次最后都不忘问她们一句,要的就是让她们有更多的参与感,哪怕这样的事情莫芜莫孜没有拍板儿的胆子,也要听得懂,心里有数。
可若是有一两件不太好循旧例的事情,莫颜就按自己的想法来说说,往往这时候她再去问莫瑾,莫瑾态度就不太配合了,要么跟她唱反调,要么推说不知道,你自己看着办。
莫颜就拿了再去问一边坐得跟神佛坐化一样的王氏,“三婶婶您看到底该怎么样的好?”
王氏一开始想拿乔,不管怎样总要站她自己女儿这头啊。
莫颜竟是也不慌张,只笑眯眯的喝茶,盯着王氏看,“三婶婶说的真是有道理,正是我要好好琢磨好学的,不过我看这事儿也不急,午饭后再答复吧。”
午饭后,那就是她要再去请教一遍谭氏了。
王氏就白了脸,年初二她回娘家,母亲劝诫的话还在耳边呢,“急什么,中馈交到几个姑娘家手里,几个姑娘家还能不嫁人不成,本也就是该学这些个的年纪了,你不急着教大姑娘,二姑娘可是你自己生的,年纪也是不小了,现在不学,到婆家就是要吃亏丢人的!等姑娘们都出嫁了,你婆母还把中馈抓她自己手里不成?!”
所以王氏就妥协了。
谭氏一直没等到莫颜来跟她告状诉苦,这中馈,她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学过来的,若说莫颜一接手就管得妥妥当当的,那她也是不信的。
叫了洺冉来问,洺冉也不多说什么,就学莫颜为难的时候怎么跟王氏当着一众仆婢说话。特别是端着茶盅一下下掀茶盖儿吹茶末子,还偏头跟王氏微微笑,慢条斯理的说话的样子,洺冉更是学得惟妙惟肖。
谭氏一听就笑出眼泪来了,“我还怕她在人家手底下吃亏呢,这孩子,这点儿这是随了谁了,这么小还知道扮猪吃老虎了!”
洺冉见谭氏高兴,凑着趣儿道,“您这话说的,大小姐怕是不喜欢听。”
“噢?怎的就不爱听了?”谭氏抹眼角。
洺冉捂了嘴笑,“哪个小姑娘不爱美,您偏偏说大小姐扮猪!”
谭氏又乐了!反驳道,“胖点儿哪里不好了,你们这些丫头片子知道什么?!瘦咔咔的真不知道哪里就好看了!再说了,颜姐儿也不胖啊,就是圆润些。”
说着谭氏自己都笑了。
王氏现在闲太多了,所以大年初一那天,莫颜跟谭氏提的莫韬以前用过的下人,也很快搜集到了一起。
只是莫颜看着这份名单,还是有些惊讶。“就这些?”
“就这些。”回答的是怀柔,二月开始,莫颜开始接手莫家中馈后不久,她就去过了外院莫韬住过的松涛院了,也开始让怀柔怀月有目的的接触侯府里的老人,打听一些当年莫韬在侯府的事情。
“这名单应该没什么问题。”怀月也说道,“大爷不比大小姐您,从去了外院,留在屋里服侍的人,反而不那么重要了,爷们都是出门的时候多,小厮,管事倒是接触的要多些。屋里的婢女,当时由于大爷还未成家,府里的规矩,服侍爷们的婢女都是一年一换,所以倒是无关紧要了。”
关心则乱了。莫颜点点头,难怪了,单子上列的小厮有四个,管事有两个。就这六个人而已了。
她去诚院陪谭氏吃饭的时候,就拿了这单子给谭氏看,“祖母,这些服侍过父亲的人,您还记得吗?我想见见,您看可不可以?”
谭氏拿了那单子到窗棂下,对着光,手臂伸长了才能看见,“对,就是这么几个人。松亭,松溪,这两人日日是跟着你父亲不离左右的,那时看着都是麻利得用的,只是后来找不着你父亲,他们爷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狠打了一顿,要不是念着他们俩从小跟着你父亲身边,恨不得打死了算了,后来倒是留着命,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了……”
“这松年,松林,是给那这庄管事和邱管事跑腿的,后来去哪儿了我倒是忘了。庄管事你应当是见过的吧,你父亲走了之后,你二叔管家里庶务,庄管事就在你二叔身边做事,这邱管事爷还在府里,管着几个南边儿几个庄子。”
“唉……”这些个儿子身边用的老人又提到眼前,谭氏未免又有些伤怀了,“你见就见吧。就不要带到我这里来了,我怕是看着,心里就难过去了。”
“是孙女让您老人家伤心了。”莫颜乖巧的道,“孙女也就问问父亲以前在侯府的事情。我去过父亲住的院子,除了那些字,还有些父亲的影子能看到,其他的,倒是想象不出父亲住过的痕迹了。”
“傻孩子。那些个都是死物,又都过去这么些年了。”谭氏摆摆头,一脸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