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颜哭过了吃过了，心里的那些不舒爽，在往怀轩走的路上，没有完全消散，也都平静了许多。
走到怀轩外头跟莫芜莫孜“偶遇”过的小园子，莫颜想起来从李家帮莫芜带回来的那些彩头，莫颜回头看向她身后的怀月，“三妹妹的包裹可送过去了？”
怀月一下子也想了起来，脸上有些微红，“还没送去，还没顾得上去送……”
莫颜倒也没有怪罪的意思，一回来，有王氏在诚院里闹腾，几个丫头心都紧张着她。“一会儿天再黑一点儿你过去一趟，仔细别被人看到了。我是不方便过去的，你给她们带句话，就说，上次这小园子里一同赏的花挺好看的，可是都谢了，不知道她们还记不记得，不过也没关系，今年谢了，明年还是要开的。”
这话莫颜没有避着人说，身边的丫头都听着在，可包括怀月在内都听得一头雾水。
怀月不敢多问，在心里默记了两边，确定没有记错，等送莫颜回怀轩去洗漱了，自己悄悄抱了包袱往薇阁旁边的兰苑去。
她原本还怕被毅堂的婆子丫头们发现盘问，可是越往兰苑靠近人越少，连几个不该没有人把守的门上，都不见人，只旁边下人歇息的倒座里有灯光有人声。
怀月不免心生对比起来。
下人也有三六九等，主子也是一样，所以做下人的看人下菜碟儿并不稀奇，她和怀柔从小就是看着这些三六九等的下人们的脸色长大的。可是自从她们到怀轩服侍大小姐，怀轩上上下下看似松散，却是捉不住这样明目张胆偷懒耍滑的。
兰苑这里，着实不太像话。怀月庆幸的小声叹口气，还好她不是被拨到这兰苑里来。她摸到有灯光的主屋，轻轻叩了几下门扉，主要是怕惊动了那些躲懒的下人们。
“谁？”屋里的声音很小，听起来却很紧张。
怀月听出这是三小姐莫芜身边常跟着的婢女香潞，小声道，“是我，怀月。”
里面有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门很快就被从里面打开，香潞迎了她进屋，关门的时候还小心警觉的朝屋外看看。
“怀月姐姐快坐。”莫芜莫孜都在屋里，莫孜看到香潞的动作，微窘的解释道，“丫头婆子们累了一天，这会子该是都吃饭歇息去了，香潞你去给怀月姐姐上壶茶来吧。”
“使不得使不得，三小姐您太客气了，奴婢就是送点儿东西过来，马上就走。”怀月连忙推辞。
整个诚毅侯府，大概也就是谭氏身边的洺黎洺冉几个，有资格让几位主子小姐心情好的时候喊声姐姐，三小姐四小姐再不济也是府里的小姐，她们却是刚擢升起来的二等丫头，自觉没有那个体面受四小姐一句姐姐的。
怀月连忙把蓝花布包袱捧上，因着莫孜那句姐姐，态度更是恭敬了几分。
莫芜莫孜对视一眼，莫芜接了包袱，也郑重的跟怀月道了句谢。莫孜刚刚那句姐姐倒不是刻意奉承，只是她们姐妹二人在毅堂这片儿地方，比下人的日子好不了多少，甚至还不如下人们舒坦，谨慎卑微惯了。可是怀月的态度就代表了她主子的态度，起码，能看出大姐姐没有纵容下人作践她们的意思。
莫芜莫孜心里五味杂陈。莫孜微微笑跟怀月寒暄几句，问回来后大姐姐歇息的可好，起居的情况。发生了什么大家都心里有数，自是不必提，谭氏最后的态度大家心知肚明，也不好评说，这样的关心倒是恰到好处。
怀月顺势就将莫颜交代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然后就告辞了。府里现在是都知道了，大小姐二小姐就算不是势同水火，也决计不是一路人，她逗留太久，对莫颜，对莫芜莫孜，都不是好事。
“四妹妹，大姐姐说那些花儿的什么意思？我们上次特意绕了过去，并没有说是去赏花啊。”望着怀月离去，门扉又悄悄的关紧了，莫芜让香潞守着门，小心的讲蓝花布包袱里的东西藏了起来，忍不住问莫孜道。
莫孜一直在出神，听到莫芜问，闭了闭眼，似是在努力回忆，“三姐姐，那时大姐姐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不等莫芜回答，莫孜又道，“三姐姐，咱们是宁愿在娘家吃苦受累？还是去婆家吃苦受累的好？”
莫芜愣住了，又是这句话，当时她在小园子里听不懂，以为大姐姐羞辱他们两个庶女，当时四妹妹就是这样问她的。吃苦受累，若是能选，她宁愿从小不要尝一点点吃苦受累的滋味。这个答案，她和四妹妹是早就探讨过的了。
莫孜转身拉着莫芜的手，脸上是笑，苦笑。
“二姐姐想做的事情没有成功，在祖母那里告状也没有得逞，轮到咱们该吃苦受累了。三姐姐，大姐姐这是鼓励我们坚持住呢。我们要挺住，在娘家再苦再累都不算事，都要好过去婆家受苦受罪。三姐姐你说是不是？”
莫芜也想笑，可是她脸上却再也扬不起那日在李家投壶时一样欢快的笑容，她刚刚扯起唇角，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是的，是的。没事，咱们不怕，熬熬就过去了。”
“嗯，总会熬过去的。”莫孜没有流泪，笑还在，只是暗暗咬紧了牙关。
她们现在慢慢明白了大姐姐的深意。
王氏要加诸于身的刁难是逃不掉的，哪怕前面十几年她们战战兢兢连下人都不如，王氏也没有给过她们好脸色，怎能指望王氏日后为她们找个好人家呢。
可是她们现在慢慢能听懂王氏和婆子们理事时说的话了。慢慢知道一个家里的中匮是在怎样运转了。她们去过庄家做客，也去过了了李家做客。她们看到了别家的庶出小姐们是什么样，她们也想像那些小姐们一样，虽然没有嫡出的小姐们出色，但是也一样端庄文雅。
莫芜投壶时，那些嫡出庶出的小姐们给她们叫好，豪爽的给她们下注，那些兴奋的友好的眼神和笑容，在莫芜莫孜心里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太珍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