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月怀夙心情都有些低落起来。只怀柔还有些稀里糊涂。一会儿说不会罚得太重，一会儿说不会罚得太轻，那到底是是重还是轻呢。
不一会儿洺冉带着两个婆子过来送莫颜的晚饭。她的小厨房上次虽然是开了一次火，可几乎还是跟没开火一样。
洺冉让两个婆子跟着怀月去偏厅僵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摆摆，她则小声的说道，“奴婢刚出来的时候，三太太和二小姐才走呢。三太太先送二小姐去祠堂，这时怕是还没用上饭。”
祠堂……父亲莫韬的坟还没迁回来，她还没去过莫家祠堂呢。“祖母罚二妹妹去跪祠堂？”莫颜讥诮一笑。
洺冉点头，“老夫人气坏了，晚饭都没用就歇着去了。二小姐要跪一晚上，禁足一个月，抄五十遍经文。”
怀柔瞪大眼睛，心里折服。又是跪祠堂又是禁足又是抄经，果然是罚得不轻！可细想一下，也算不得重。跪一晚上，这个天跪一晚上还能单衣薄裳的跪着？
禁足，抄经，不能出门没事干，抄经正好静心。
“老夫人不放心大小姐，特意让奴婢过来瞧瞧，老夫人叮嘱大小姐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明儿若是睡得迟些也无妨，小厨房给您把早饭留着。”
那边打一棒子，这边给个甜枣儿。莫颜心里了然，微微笑让洺冉转达谢意和谭氏的关怀，就让怀夙送客了。
说来也是悲哀。她和谭氏的祖孙之亲，没有事情时，就能是风平浪静，时而觉得还有些温情。可是出了事，那种两人对彼此的揣测，度量，都是那么明显和刻意。莫颜并不是抱怨，因为不光是谭氏对她，她对谭氏也是这样啊。
可明明，谭氏是现在这个世上，名义上她最亲近的亲人。
呵呵。
只能这样笑两声吧。
以为这一年多忽然经历了很多事情，自己已经成熟了许多。可是竟然还跟以前每次一样，有一点点委屈，到了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莫颜就特别想去世的父亲母亲。
如此刻一般，闭着眼睛靠着软枕，无声流泪。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自己真的就这么脆弱？并不是啊。
可是以前在绣坊，有一次受了风寒头痛得不行，别人都上课去了她窝在她的小屋子里，她都一样会趴在被窝里哭。好像这些挫折，这些病痛，都是一把把钥匙，撬开了她对父母亲的想念，然后就会遏制不住的伤心流泪。
第二天起床，眼睛不可避免的红肿着。几个丫头谁都没敢问，怀月懊恼的说，“上次去厨房里拿柴米油盐，怎么就忘记拿鸡蛋了呢。奴婢这就去诚院厨房要几只白煮蛋吧，大小姐您敷几下再出门。”
莫颜不在意的摇头，还趴在妆镜上仔细看，害得梳头的怀柔一颗心悬老高，平时她梳什么头大小姐都看两眼点点头说好，这是不是瞧出什么毛病来了。
“就这样去吧。二妹妹哭都要哭到祖母跟前儿去，我干嘛还要藏着掖着，谁不委屈啊。”不知道是打趣，还是自嘲，莫颜撇撇嘴，望了望镜子里的自己。
明明还是那个在女学生群里不起眼的自己。可隔了这么久仔细看一眼，还是有很大不同呢。一丝不苟的发型，略施粉黛，环佩叮当，这不是香香最喜欢的样子吗？以前每次出门前香香要倒持好久，就为了倒持成这样，她每次都等的很不耐烦。怎么现在她自己都这样了。
也不知道香香怎么样了。
府城陆续有回信来了。可是没有香香的。也是，她写信的时候没给香香写，香香也就没给她回吧。
从怀轩到诚院，每天都要重复走几遍，闭着眼都能走到了，然而她一路都在恹恹的想着杂七杂八的事。这使得一进门，谭氏看着她的脸色和眼睛，就有些心疼了。
“来，到祖母这儿来。哎哟，我的乖乖，昨晚没睡好？”谭氏搂着怀里乖巧的孙女，心里一酸。这孩子，其实应该跟瑾姐儿一样，应该从生下来就在她的臂弯里爬到大的呀。
“还好。”莫颜垂着眸子，有些低落。
“唉。傻孩子，伤心了吧？”谭氏一下下抚着莫颜的脑袋，“祖母跟你说过的事情你忘了？老婆子我，还能活多少念啊，往后这诚毅侯府是你娘家，没了我，就是你三婶娘当家，这人啊，不能得罪的狠喽！瑾姐儿我也狠狠训她了，也罚她了。只是她在家也留不了多久的，总是要嫁出去，总不能还没相着人家，自己就把名声……”
说到这儿谭氏一顿，她感觉到手臂上淡淡的湿意，继而就听到轻轻的压抑着的啜泣声。
“我知道的，祖母都是为我着想的。”莫颜的声音带着鼻音，听着更加软糯，“我就是习惯了。我也不知道怎么的，道理我都懂，可是每次这样的时候，我就特别想家……我是说，想我爹爹和娘亲……以前在绣坊，生病了，我也知道吃几天药就会好的，可是一生病一吃药我就想他们了。功课做得不好，我也知道哪怕爹爹娘亲在世，也不会责怪我，可是怎么都做不好，我也想他们……”
一半是莫颜的真实想法，一半是她想抓住谭氏的一点同情心，半真半假，说着说着，自己竟是泣不成声了。
想到让她挂心了大半辈子的大儿子，谭氏也落下泪来，一遍遍抚着莫颜的后背，像是哄睡几岁大的孩子一般，“莫怕，祖母在呢。我可怜的乖乖，老话说，小儿见到娘，无事哭三场，那两个狠心的早早撒手走了，叫你怎么不想啊……”
两人抱在一起哭了一会儿，洺冉过来禀说早饭摆置好了，劝谭氏注意身子，祖孙两人这才收住眼泪，又重新净了面，再去饭桌上吃饭。
头天晚上谭氏就没吃，后来洺黎端了宵夜，也没吃几口，本以为早上肚子饿了能用些，这么一哭，谭氏食量又没多少了。莫颜却是不时吸吸鼻子，不时揉揉眼睛，小脸上淡淡的哀怨，可是一碗碧粳米粥，六个水晶虾饺，两块脆皮肉饼都下了肚。
看得谭氏又笑了，“到底还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