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应下了。”莫颜偏头看莫二奶奶，并不是很奇怪。她应下是上次回来跟谭氏要银票的时候，事隔多日，其他几房得到消息也不奇怪。或许该说，二房为了她跑去一趟府城，就是带着这个使命去的吧。
接她回来认祖归宗，然后，背负起嫡长女被退亲的命运。
方沉音蹙了蹙眉，“你啊，还是没把我的话听进去，若是你早早开了口，就算老夫人觉得你冒失了些，也比……苏少爷的事情，你没跟老夫人提吧？唉，你该听了我的，好歹提一提，这样他们让你出去顶缸也要先掂量掂量名声。”
莫颜起先还一头雾水，待听到苏少爷三个字，就脑门儿冒汗了，敢情二婶还在琢磨那茬子事儿呢，不知道是不是舅母和外祖母言语上给二婶什么错觉了。
她还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方沉音又摇了摇头，有些失落的样子，又走了一段路，就分开走了。
剩下一小半儿路莫颜只有在心里苦笑了。当时舅母和外祖母都说苏燃好，就她觉得莫名其妙，现在想来，真是她不知好歹了，若是顺着长辈们的心意，谭氏总不好硬把莫瑾的屎盆子扣在她头上的吧。
咳咳……她好像忘了，除了她自己觉得莫名其妙，苏燃怕是更会觉得莫名其妙吧。莫颜脸不由得有些羞窘发红。
既然二房得了消息，莫颜就有了心理准备。果然，她第二天在诚院里碰到四婶秦娟时，秦娟打量她的目光，那意味可就赤果果得很了。
她不想理会，偏偏小莫敏围着她打转儿，莫颜就只有垂着头跟小莫敏玩，当是没感觉到秦娟的目光了。
偏偏秦娟看不懂她的躲避，趁着谭氏去更衣的时候，故作热忱的跟莫颜说起了悄悄话，“大侄女，你瞧瞧，这世道就是这样不公平，你看你这回来还没享几天福，就当了冤大头了……”
莫颜瞬时觉得头还真大了一圈儿，她耸耸肩，“敏姐儿有您和四叔护着，我么，一个人回来的，祖母这么安排就这么安排吧。”她自己应下的事儿，还能反口去编排谭氏王氏不成？况且这诚毅侯府里她才是外来者，谁知道她说的话是不是马上就传到谭氏王氏耳朵里呢。
秦娟却比莫颜更要愤恨，“你傻啊你……好处都是他们的，咱们啊，都是吃亏的……就说我们敏姐儿今年端午出水痘，你祖母给敏姐儿一个十两点银项圈，一对二两小银镯子给供奉痘娘娘，这倒是比照前些年瑾姐儿出水痘的，可现在这物价跟几年前物价能比的么？所以说，还是偏心的很呐……”
莫颜在心里偷偷翻个白眼，敢情痘娘娘那里的行情也得跟着物价涨么，你怎么不算算你这庶出的门头跟三房那嫡出的门头折合物价该差多少呢？！不过这些她不想宣之于口，拿了块糕点喂小莫敏。
秦娟看莫颜不搭话，还当是小姑娘家没开窍，都没听进去呢，伸头瞅两眼屋外，看长廊上没有人影，又开始嘀咕了，“我做婶娘可是好心提醒你，不然啊，你不晓得要吃多少亏呢。就说我家敏姐儿，从小到大也就出个水痘老夫人另外关照了一下，那瑾姐儿才不是省事的呢，小时候调皮偷偷爬假山，没爬几步摔下来摔骨折了，一躺几个月啊，老夫人又是药材又是哄她开心的衣料，精贵小玩意儿，都跟流水一样的拨过去啊，你看看，到头来我们敏姐儿只出了个水痘，老夫人还是那老一套，一两银子都没添……”
莫颜就差接一句嘴了，“您别急，来日方长，你敏姐儿想断腿有的是机会……”
咬咬牙，她还是忍住了。这不比在绣坊里都是没什么关系的同学，好歹都是亲戚，又是长辈，她还怕这话说出来秦娟会不会拿茶碗砸她呢。
一边儿上茶水的洺黎刚巧听了个半截子，冷笑着道，“四奶奶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奴婢看老夫人疼哪个都是放心尖尖儿上疼的，旁的不说，五小姐就是光糕点这一样，老夫人赏的可比其他所有少爷小姐要多得多了，四奶奶，您说奴婢说的对不对？”
秦娟哪里知道洺黎从身后进来了，自知理亏，哪怕被洺黎的奚落气得眼皮子直跳，也只有尴尬的点点头，“那自然是，呵呵，老夫人自然也是疼我们敏姐儿的……”
洺黎上了茶也不退下，拿着托盘就在屋里站着不动，一看就是诚心杵在这里堵秦娟的嘴的。
莫颜心里暗自好笑。还好她是没接嘴。这位四婶也就这点儿背后嘟囔的本事了，连一个丫头奚落，都不敢回嘴的。不过也好，洺黎治得了四婶，她耳根子也能清静了。
“四婶陪敏姐儿吃吧，她倒是真喜欢吃东西，胃口真好。”她摊开小莫敏的小巴掌，把糕点往她小手上一放，起身出去了。
秦娟脸一阵红一阵白，若是没洺黎的讥讽，这话她听了肯定开心，可现在只想一巴掌拍落莫敏手上的糕点，可是看天真的孩子吃得那么认真又不忍心。
莫颜走到屋檐下站着透气。夏韵说给她下帖子，过去两天了，也没有帖子来，若是明天还不邀请她去看望，后天就是中秋，不适合拜访别人家了。
除了挂心着夏韵回了信宁侯府的事情，莫颜这两天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甚至都在想着，大不了等此间事了了，回府城去算了。只要能完成父亲母亲的迁坟，能让他们归了宗祠，她不过是个女儿家，莫家少一个女儿也没什么损失，回了府城，退亲什么的，无人知晓，也不是个事儿了。
只是这样的想法从心底生出来，伴随着的也是一种自暴自弃的烦躁感。心里空荡荡的，仍然四顾茫然。
回了府城，她仍然不知道何去何从，仍然要被舅舅一家念叨该怎么嫁人的事情。
莫颜心里甚至在想，为什么她回了侯府，面对的是顶包退亲，而不是让她顶包嫁人呢？
一样是无法拒绝。顶包嫁人的话，好歹也知晓后半辈子大概的路了吧。
唉。无聊的想法。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