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回怀轩,莫颜都冷着脸一句话没说。怀月留在家里收拾没跟过来,怀柔看着心里怯怯的不敢问,她们是没资格跟去老夫人屋子里的,什么都不知道,心里更是直打鼓。她看怀夙,可是怀夙也沉默着不说话也不看她。
怀月已经指挥人把怀轩整理得妥妥当当,茶在炉子上温着,灶头备好了热水,床铺都扑好了,换洗的衣裳也都找出来放得整整齐齐,连净房里的木桶她让婆子刷过了亲自检查过了。可是瞧着一行人进来脸色都不对,怀月心里立马盘算了一遍自己还有没有哪里遗漏了没做好的。
可惜今天是怀柔服侍莫颜去净房洗漱,怀月只得按捺住,想等到怀夙守夜时,她和怀柔不当值了再问问怀柔诚院那里可是发生了什么。
等莫颜从净房里出来,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怀月捧了一叠干毛巾等在摇椅上准备给她擦头发,莫颜瞥了一眼,朝屋里努努嘴,“进去吧,咱们说说话,叫怀柔也过来,净房的事情交给小丫头去收拾就是了,怀夙你看着门。”
莫颜自顾自朝屋里去,怀夙丢了手上的事情推了推怀月,“你快进去,仔细别让大小姐凉了背心。我让人去叫怀柔。”
“哦哦。”怀月点头连忙跟进去,莫颜已经在高背椅上坐好了,湿漉漉的长发披散一肩,斜斜坐得很随意,只是脸上霜雾弥漫般冰冷的神情,让走过去的怀月一时有些错觉,大小姐此时在气势上,竟是不输夏大小姐什么了。
怀柔战战兢兢的进来了,莫颜伸手打断了身后怀月擦头发的手,“别擦了,你们两个坐着说话吧。”
“莫瑾跟夏家三少爷的亲事是怎么回事?夏家三少爷为什么非要退亲?”怀月和怀柔刚在绣墩上落下半个屁股,差点儿被莫颜的单刀直入吓得一屁股跌下地去。
“知道什么说什么,懂么?”莫颜也不管头发湿不湿了,眼神盯着两个丫头青青白白变幻的脸色不放。
怀月吸了口气,双手紧张的交握在一起,“奴婢们知道的并不多,其实来服侍大小姐您之前,奴婢和怀柔都是普通丫头,刚刚被提上二等没多久,也都没在三房当差的……”
“我不管你们以前做过什么服侍过谁,我问的是你们知道什么,知道多少。不要忘了,你们现在服侍的,是我。”莫颜神情冷清,不想被怀月绕过去。她在侯府,在怀轩,都是孤孤独独一个人,连个商量说话的都没有,也莫怪她威逼两个丫头了。
“怀柔,你来说。”莫颜目光移到怀柔身上。
“啊……奴婢也……奴婢……”怀柔比较后知后觉,但是她也知道什么时候不说话,可是主子非要她说话,她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了,在莫颜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怀柔就把她知道的说了个大概。
她们做奴才的,也都是知道两家侯府是要成亲家的,这亲事定的早,该说是襄京大部分的官家大户都是知道的。可是自从前年有一次莫瑾在哪家宴会上,让贴身婢女给同去宴会的夏三少爷送醒酒茶,被夏三少爷当场拒绝之后,只要是有莫瑾去的宴会,夏三少爷就不去,并且,后面就如谭氏所说,退婚都闹到了明面儿上……
怀柔说得没头没脑的,刚开始怀月还暗暗捏把汗,后面反而轻松了。既然大小姐问,必然是知情了,而她跟怀柔两个人知道的,都是府里下人们都知道的。并且她偷偷观察着主子的反应,好似也没有太多的惊讶,证明怀柔说的,主子心里早就有数。
莫颜心里却没有两个丫头这么容易放松,她只觉得满脑子都是郁闷的情绪。
莫瑾对夏三少爷并不是无心的,可以说是神女有意,襄王无情。莫颜苦笑,说得倒是容易,她这个无名小卒出面帮莫瑾挡一挡被退婚的坏名声,是那么容易挡的么?
她挡了,她的名声就臭了。莫瑾得不到想要得到的,对她也未必感激。以王家对莫瑾的疼爱,往后嫁的肯定不差,日后姐妹出嫁后再见,她这姐姐指不定矮人家几头的呢。
偏偏,做婶娘的就算了,她的亲祖母却能说得那么情真意切,说什么她和莫瑾都一样是为侯府牺牲。呵呵,若是一样,为什么还要她来做这炮灰。
莫颜心里烦乱,她忽然痛恨自己起来。父母去世这几年,舅舅舅母对自己那么照顾,她都能理智的保持距离,不去寄人篱下。怎生冒出一个祖母来,她竟然忘了这些了?
呵呵,吃饭看人脸色,才来就要被拉去当炮灰,可不就是寄人篱下么。
心里那个凉啊。莫颜放了怀柔和怀月出去,发呆这么久,本就擦了个半干的头发都干了,她疲累的爬上床去。
中午的时候还被夏韵震惊得魂飞魄散的,此时,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心脏原来这么坚强了。谭氏王氏如此丑陋的嘴脸都露了出来,她还有心思吃饱饭,还能冷静的跟她们打嘴仗,还从头到尾没有掉一滴委屈难过的泪水。
床帐放下来,被子拢上头,那些委屈,那些愤怒,那些害怕,酸涩,羞辱,从眼里从心底,喷薄而出。
“小姐?大小姐?”外间是怀夙值夜,听到动静不对,出声问道。
可是里面只有哭声,没有得到应允,怀夙不敢入内。她想了想,披衣下床,悄悄去了洗漱间打了点热水过来,又去下人吃饭的倒座里找了找,摸到两个水煮蛋塞进怀里带回去。
等来半晌,怀夙又去把冷了热水又换了一遍,屋里莫颜才慢慢平息下来。
“大小姐起来洗个脸吧,奴婢帮您把床单和枕头换一下。”怀夙只声不问,低低的隔着帘子说道,半晌听到莫颜闷闷嗯一声,她才端着水盆进去。
莫颜有些难为情,但是正好怀夙放下水盆就去顶竖柜里找新的床单枕头去了,没空理会她,她就赶紧自己洗了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