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江南织造大臣身为简在帝心的亲信代表,用来待客的地方别院,也比整个云府更来得华丽。

织造别苑不是在鹿门山附近,而是另行寻了一处江南之地罕有的温泉庄子,里面栽满各式珍稀花卉。

哪怕是在隆冬腊月,有了温泉水流入庄园沟渠,里面的奇花异草也是长盛不衰,再加上用明瓦搭建的花房,更是成了江南文人骚客口中一处难得的胜地。

因为拉车的都是些肥壮的骏马,赶车的马夫怕鞭子重了惊马,故而马车就走得慢了一些。她们三个到的时候,织造府别院门前早就是一派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

门前虽热闹,织造府的下人们却一丝不乱,把前面的客人送走之后,又过来拉住马缰,热情道:

“几位贵客请进,咱们家姑娘早就在里面备好酒菜,给几位贵客接风洗尘了!”

……

三个姑娘扶着织造府下人的手,依次下来。云初夏站在风中,眼睛左右一扫,当时就认出了几辆熟悉的马车。

今天来的名门闺秀,确实不少,不仅有当地的郡望大族,还有不少官宦人家的儿女。

而且也大多都是书院里的同窗。

“唉,我好像看到那个人了。”陈兰立低声在她耳边道,“你看,那是不是那个宗室女?”

陈兰看不惯司马萱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平时干脆就用宗室女代替了别人的名字。

云初夏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果然看见一辆奉国将军旗号的车上,一个穿着红衣的少女正在下车。

胡妙春顿时胆怯地往后缩了缩,云初夏感到她挽着自己的手都因此紧了紧。

“怕什么,她又没看见你。”

云初夏头也不回,低声喝道,胡妙春这才恢复了常态,努力做出郡望之家嫡出姑娘的样子。反而是陈兰,在人家进了大门,还直勾勾地盯着那辆马车。

眼看那边的下人都要等急了,云初夏不得不出声提醒:

“诶,你在看什么呢,再看,你吴师姐就要等急了。”

陈兰却不理会她,只顾着踮脚看那辆装饰华美的马车隐没在砖墙之后,那表情,简直恨不得要把砖墙盯个洞出来。

云初夏顿时大为奇怪,陈兰平日不是最爱攀附贵人么,怎么吴慧就在里面,她却连一步也不挪了?

于是又拉拉她的手肘。

陈兰这才转过头,神情凝重地低声道:

“逾制了。”

“什么逾制了?”

云初夏大惑不解,她们不是过来赏花的么,怎么又扯到逾制不逾制这上面来了?

陈兰左右看了看,在进门的时候找了个偏僻没人的地方,这才附在她耳边悄声道:

“云妹妹,我从前偷偷听见爹的师爷和爹说,她那一家,根本就不是什么世袭罔替的爵位,是降等袭爵的。”

说到一半,她又怕云初夏听不懂,又急急忙忙解释起了降等袭爵的含义来。

……

所谓降等袭爵,就是父辈打下的功劳,圣天子有心让他们恩荫子孙,但功劳又不足够大到世袭罔替,就想出了这个这种折衷的法子。

每传一代,爵位就低上一等,一直到降为庶民为止。

“她那一家子啊,前年去的是俸禄六百石的老奉国将军,等传到她这一代,就该是四百石的奉国中尉了。”

她这么一说,云初夏也醒悟了过来。

既然老奉国将军去了,下一代袭的就是奉国中尉,理所当然地就该把那些超出规格的仪仗车马封存起来,或者是交由官府处理。

不然的话,就能以逾制定罪。

想来本地的陈县令就因为此事,和司马萱那一家子发生了点龃龉。

……

云初夏心思纷繁,悄悄捏紧了袖子,忽然又听见胡妙春低声道:

“那他们既然逾制,岂不是只要有人上告,官府就能判他们逾制之罪?”

两人面色陡变,异口同声地喝止:

“不行(可)!”

云初夏立刻严肃地训了她一通,要她趁早熄了这个想法:

“我知道你跟她有怨,只不过这事情可不是咱们能招惹上的。你要是想告他们逾制之罪,就是拿着你们全家的身家性命去赌。这又不是大罪,顶多罚酒三杯就过去了。可你要是告了,那就得做好被他们家纠缠到死的准备。”

“咱们跟她合不来,就用咱们的方法和她斗,犯不着为了一时之气把身家性命都赔上。”

云家老太太出身的胡家也不是什么世代簪缨的世族,朝中更是无人庇护。仅仅为了赌气就去状告宗室,那简直无异于以卵击石。

要是正巧把状子递到了和她们家交好的官员手里,那就不是能不能告赢的问题,而是这个胡氏全家上下,能不能活出来几个的问题了。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轻启战端。

胡妙春一脸不甘,难道司马萱在书院中屡次羞辱于她的奇耻大辱,就得这么过去了吗?

陈兰看见她把手里的帕子扯得紧绷绷的,也是无奈地摊手。

“你也是想得太美了。我爹是官府,那又怎样,该逾制的照样逾制,该满大街晃的还是满大街晃。为什么?因为人家是宗室,还是江南王的旁支族人,逼急了还能找安王撑腰,你又能把他怎么着?”

胡妙春眼里不由蓄起了水光,珠泪就这么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云初夏见状,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她上辈子经历过的折辱比这多多了,也狠多了,只不过胡妙春从前没经历过这些,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有些事,还得自己想明白才好。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们家张狂,又不是只有咱们才有眼睛,别人自然也会看到。你要是有耐心,那就继续等下去,总会能等到天亮的时候。好了,咱们老是在这儿躲着也不好,吴师姐还在厅里等着呢。”

“来,把脸伸过来我给你补补胭脂,你这一哭,脸上的妆都花了,待会儿出去怪难看的。”

陈兰也跟着在旁边瞎起哄:

“咱们是来高高兴兴赏花的,跟她家逾不逾制有什么关系?她家要是做过头了,自然有人治她,犯不着你白白跟她置气。”

“对不住,是我一时激动,钻牛角尖了,还请姐姐们恕罪。”

胡妙春心绪稍缓,怪不好意思地抹了抹脸,磨磨蹭蹭地把脸伸了过去。

云初夏一行人,在给胡妙春补完妆后,便跟着引路的下人径直到别院的花厅里去。

有句老话说得好,叫做“十年清知府,百万雪花银”,一地知府尚且如此,更不必说织造大臣这个油水丰厚的位置了,虽是一座别院,可其中修建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并不比一般官员的府邸逊色。

而用来待客的花厅,更是整个别院的重中之重。

云初夏到的时间掐得极准,正好混在过来的人群里,既不显得趋炎附势,又不显得孤僻不合群。

前来赴宴的大多都是书院里的同窗,身份更是非富即贵,也不存在彼此之间互不相识的情况。

就算有云初夏不认识的,也有陈兰这个常年长在官宦之家的女儿提醒。

……

同窗之间,有交情好的如陈兰云初夏一类,自然也有交情不好的,就如同胡妙春和司马萱。

两人刚到花厅门口,就好巧不巧地撞上了。司马萱像是没看到面前有个人一样,直接把她当空气,带着大群小群的跟班呼啸而过。

那些紧跟在司马萱后面的姑娘可就没那么好脾气,不乏有人故意停下来,翻个白眼或是讽刺个一两句什么的。

胡妙春的脸色当即就变了,狠狠捏着帕子,用力得整个手指节都泛起了白色,手心里也有好几道深深印痕。

旁边对她司马萱那点破事有所了解的世家姑娘见了,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过来,名为“劝慰”,实则煽风点火,把胡妙春心里的火苗扇得越来越高,然后心满意足地走了。

胡妙春定定站在原地,望着司马萱曾经跨过的门槛,耳边又想起之前云初夏开解的那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抿了抿唇,也跟着走了进去。

……

云初夏刚一走进花厅,众人的目光就聚集到了她身上,有的还微微晃着脑袋,眼神不停在她花厅里另一个人身上打转。

另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自诩为宗室贵胄之女的司马萱。

两人都穿了一身颜色相近的衣裳,就连首饰也同样是选的赤金头面。

论首饰衣物,云初夏身上的和司马萱一比,自然是远远不如。

论血统,司马萱身上流淌着天子血脉,世上也没几个人比得过她,云初夏却只是个小门小户的五品官之女。

这么一比下来,云初夏好似是比司马萱差上不止一筹,可老天爷最是公平,给了司马萱如此之多的好处,却是有一点不足。

那就是容貌。

但凡倾国倾城的美人,纵然蓬头垢面,披着葛布麻衣在溪边浣纱,也如同明珠般熠熠生辉。而丑的人,纵然贤德智慧如同无盐女,肤浅之人也是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更何况,这世上大多都是肤浅之人,而司马萱更不是什么人人称颂的贤惠人。

从小就样样齐全,人人捧着的娇小姐司马萱看了看云初夏那条石榴裙,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这条织金红罗裙,一时间竟然升起了和她换一条裙子的想法。

中尉府里的东西好是好,原本穿在身上也算是清秀富贵。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她云初夏穿着身寒酸的石榴裙就过来了,却反而没她穿着俗气。

要不要和她换换,看是不是穿那条裙子更好看?

这一念头刚刚升起,就立刻被她给打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嫉恨。司马萱心里有口气在,索性茶也不喝了,糕点也不吃了,两只眼睛只不住盯着云初夏。

凭什么老天爷就给了她那副狐媚的样儿!

她这副样子,落到有心人眼中,自然也就引起了一阵小小波澜。

陈兰停下和周遭同窗寒暄的话头,隔着茶几微微向云初夏倾身过去。

“你看她正盯着你呢,你自己小心些,比被她逮住什么东西奚落你一番,当着别人落了面子,以后再想和这些人打交道就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