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公听着身后的动静冷笑一声,真是群没用的废物。
他们恐怕还不知道昆水别宫受了重伤的人就是楚依安吧?
也是,楚依安在朝中只手遮天,自然引无数世家大族侧目,自他昨夜离宫回府,半路就遇袭了不下三波人。
他们的耳目入不了太深,也只是猜测试探楚依安有没有受伤。
如果楚依安受了伤,那就是杀他的绝好时机。
楚依安太过可怕,青城一案就一连拔掉了近半的世家,也难怪剩下的世家都如惊弓之鸟,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楚依安连根拔起。
所以只要有一星半点的机会,他们都会发疯一般的扑上去。
陛下此举,分明是为了替楚依安掩饰伤情,如此袒护……
陈国公暗暗捏紧了手心里的奏折。
先是娇娇失了后位,恪儿又被褫夺了爵位封号,靖儿也接连断了一臂……陈家子孙元气大伤。
陛下又一向维护着楚依安,看来一切得从长计议了……
……
下了一夜细雨,虽然天色已经放晴,大理石铺就的宫道上仍还残留着大片斑驳的水渍,映照着红色的宫墙和天边的曦光,有难得片刻的安宁。
“陛下,早膳已经传上来了,不如先用一点吧?”
干净古朴的宫廊上,小福子步履匆匆的跟在一袭明黄身后。
“不必了。”
商宴淡淡的答着,大步迈开的脚步却未曾停下。
“离宫这么些天,那些老臣可不会消停,勤政殿里指不定又堆了多少折子,朕总得尽快处理完才行。”
“可是,陛下这才刚回宫,何必这么着急呢?再怎么着也不能伤了龙体啊,还是先用点早膳吧?”
“不然一会儿都凉了……”
早习惯了小福子的碎碎念,商宴也不在意,只是径自向前走着。
皇叔一早就入了宫处理政事,他身上还带着伤,不能太过劳累,她总得替皇叔多分担一些……
这么想着,宫廊迎面匆匆忙忙走来一队宫女,她们怀里各捧着一盆花卉,皆是恭敬的低垂着头,裙摆起伏间步子细碎整齐。
“……陛下?”
小福子还要念叨什么,却突然听瓷器碎裂的声音乍然响起,在清静的晨光里显得格外突兀和清晰。
小福子被惊的一个激灵,当即反应过来,厉声喝道。
“大胆!”
肇事的宫女早已是吓得面无人色,双腿一软,整个人匍匐在地,身子抖如糠筛。
“平日里是怎么做事的,竟然敢惊扰圣驾,真是混帐!”
小福子气急败坏的呵斥着。
商宴垂眸看着脚下碎裂开来的花盆,泥土四溅,一支半开的海棠跌落于一地残碎中,娇艳的花瓣上沾染了泥土,显得格外狼狈。
“来人呐,还不把她拖下去!”
那宫女似乎是才反应过来,声嘶力竭的哭喊着。
“陛下!陛下!饶命啊,陛下,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知错了啊!”
“陛下!陛下饶命啊……”
眼看着那宫女就要被两个侍卫架下去,商宴被吵得心烦,却忽然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动作。
“等一等。”
侍卫领命松了手,宫女哭的涕泗横流的瘫倒在地。
商宴越过她看向一边跪着的一列宫女,她们每人手里都捧着一盆精心裁剪过的花卉。
商宴目光一一扫过,都是些名贵珍奇的品种。
绕是从小就在宫里长大,见过的名花无数,却也有几株她叫不上名来。
“这些花是哪个宫要的?”
商宴淡淡开口询问道。
这些宫女手捧的花盆都是清一色的上好青花瓷,在宫里有这阵仗的,恐怕也没几个。
那一列宫女早已是被吓得不轻,都怕被那摔了盆的宫女波及,一时谁也没有开口。
“陛下问你们话呢!”
小福子不满的催促着。
“你!对,就是你,你来回答!”
“快点!”
被点到的宫女局促不安的站起身来,理了理裙角,诺诺的开口道。
“回,回陛下,这些花,都是太妃娘娘命人从各地运进宫的,很多都是异域的品种。”
“萧太妃?”
商宴眉头微挑,“她要这么多花做什么?”
“这……”
宫女紧张的绞紧了手指,“听说是萧大将军的二千金过几日就要及笄了,太妃娘娘筹办着要在宫里热闹一番……”
“在宫里?”
商宴脸色微凝,除了公主及皇族亲眷,向来没有哪个大臣之女是在宫里行及笄礼的。
“陛下,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小福子也道出了疑惑。
见商宴不说话,那宫女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语道。
“太妃娘娘一直很疼爱这个小侄女,在几天前册封萧家二小姐为郡主的懿旨就已经下去了,只是还没有封号,毕竟陛下也还没有回宫,太妃娘娘是打算在及笄礼上再正式宣旨……”
这萧氏还真是不安宁啊……
商宴心里想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朕知道了,下去吧。”
众人长叹口气,皆如释重负的退下。
“陛下,您当真要封萧鱼儿为郡主吗?”
小福子试探着开口道。
“启明八年来还从未册封过臣子之女为郡主,这萧鱼儿既无功,又无名,贸然册封,恐怕不妥啊……”
“朕当然知道。”
商宴负着手继续向前走着。
何止不妥,萧鱼儿这郡主一封,那些世家老臣只会道帝王心偏,也会闹着来要封号。
萧氏再蠢也不会用这样的办法来给她添堵吧?还是说,她真的只是要册封萧鱼儿为郡主……
毕竟,萧氏一脉虽然显赫,但萧家嫡系儿郎到萧肃这痴情种手里就断了。
而商玄毕竟只是个养子,太宗在时,萧氏也不过是利用他皇子的身份来巩固自己贵妃的地位罢了。
要说这母子二人有多深的感情,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
这么算来,萧家嫡系也就只有商乐和萧家两姐妹了。
可是商乐被娇宠惯了,向来眼高于顶,萧氏定也舍不得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当作棋子,那么……她也只能将心思放到萧家两姐妹身上了。
商宴心里慢慢盘算着,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勤政殿门口。
初升的旭日明晃晃的照耀在飞龙走蛇的殿檐上,庄严持重。
殿内一如既往的肃穆宁静,不出所料的,高高的案台上已经堆积了不少的折子。
小福子从宫人手里接过茶盏,细致的摆放在商宴身前的案台上。
商宴并没有心思喝茶,只是随手翻开一边的奏章,翻到一半,却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指尖动作不由一顿。
“小福子。”
小福子笑着迎上去,“陛下,怎么了?是要传早膳吗?”
商宴脸色有些奇怪,思索了一番后,微微皱起眉头道。
“萧太妃还是贵妃时……是不是曾经诞下过一个皇子,是父皇的皇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