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中秋,皇家极度重视,连当日参宴的服饰都会让宫里的绣娘定做。
宫中女官带着裁缝上府为李廷量尺寸,裁缝量完后,她急忙叫住了要走的女官,让女官借一步说话。
女官虽意外,却还是恭敬地跟上了李廷。
李廷将一封信交于她,说:“我和三哥有要事想跟母妃商议,还请大人帮忙在宫内安排,最好能在这两天就见上一面。”
女官十分意外,“五殿下怎知我是娘娘的人,是娘娘告知你的?”
“不是,是我猜的。”
李廷直言。
女官一时不知如何答复,却听她继续说:“女官不必觉得进退两难,你自去禀报娘娘,愿不愿意见,听她的。只是烦请女官强调一句,此事与邱家息息相关,事关重大,还请她三思而行,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冒险,一定要与娘娘面谈。”
闻言,女官慎重地点点头,将信隐在袖中。
瞧她远去,李廷急忙回府,与李衍于暗阁相会。
她到暗阁的时候,李衍正在暗阁里四处游荡,他一边吃葡萄,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观摩着墙上的壁画。
李衍瞧她急冲冲的样子,他还在将葡萄送到自己嘴巴:“五弟,你这么着急见三哥?”
“因为我有事同你说。”
李衍立刻放下手里的葡萄,凑过来问:“什么要紧的事呀?”
李廷解开发髻,让李衍仔细看看她。
李衍蹲下身,仔细地看了又看,因并没从李廷的脸上发现什么异样的东西,他只好指着她的脸说:“五弟脸色不大好,是不是昨夜没睡好呀?”
李廷等半天只得到李衍这样敷衍的回答,她无奈了翻了翻白眼,直截了当,“三哥,我是女子,之所以以男装示人,是因母妃的要求。”
“你说什么……”
就着暗阁摇曳的灯光,李衍又仔细看了好久,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五弟生得清秀,漂亮得跟女娃娃一样,却仍旧不敢相信,眼前的五弟是个女子。
“你不信是吧?我证明给你看!”
李廷气得又开始扯衣服,李衍眼看着她都要把亵衣扯开了,他吓得赶忙上手阻止,“五弟,五弟,我信。你说说,你要真是女子,被我这个哥哥看去,我这个哥哥可不得要挖眼谢罪了!”
“那你真信了?”
“真信,真信。”
李衍敷衍着回答。
李廷就知道这小子不会轻信,不过她也不在乎李衍信不信,等中秋夜宴那天,她是女子的身份终将由她自己昭告天下。
她和邱泽田商议过此计,邱泽田认为此计太过冒险,可李廷却不同意:“此计能摘干净所有人,也包括我自己。”
“可是,此计对你,太过冒险。”
邱泽田强调说。
李廷这才听明白,原来邱泽田一开始担心的,就是她的安危。
她握住邱泽田的手,应允他:“放心,我能保我性自己命无虞。”
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李廷竟然觉得邱泽田在那一刻很像她的安吉哥哥。
这么多年不见阿爹、阿娘和安吉哥哥,李廷忍耐了许久,她克制着内心强烈的冲动,不要去找他们,探望他们,只是不希望她在乎的亲人被她搅进这乱局之中。
就像近在宫中的虞美人和李斐……
江慕逸骂得不错,她总在认哥哥,可他永远都不知道,那种众叛亲离的下场,是怎样的一种痛苦。
前世,她有太多的遗憾,太多的无奈,太多的与虎谋皮,可算计来算计去,最终害得自己孤独一生。
她只是,不想再面对那些孤独而已……
所以她虽然逃不过算计,但谁都帮,谁都救,只不过想多留住一些温暖在她的身边。
李廷与李衍分开没多久,她就瞧见红露急匆匆地跑过来,禀报:“殿下,不好了!江少主去了一趟别院,现在正气愤地赶来咱们府呢!”
“阿亚告诉你的?”
“嗯,阿亚偷偷跑在他前头通知我的,殿下,现在怎么办呀?”
“怎么办?能怎么办,这里是皇子的府邸,他一个江湖少主,凭什么在我的地盘撒野?”
李廷说的是气话,红露当然知道,她急得直跺脚,“殿下,都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说这种置气的话?”
“置气?三条人命,哪里是置气这么简单的。无论此事是谁在暗中谋划,此人的目的,就是为了挑拨我和江慕逸的关系。红露呀,其实你心里也一直觉得,那三个维吾舞女,是我杀的吧。”
“殿下……”
“行了,有些事你越想躲,越躲不掉。既然躲不掉,那便坦然面对吧。”
这话她刚说完,江慕逸已经从墙头落下,他快步走到李廷面前,问道:“李廷,你为什么要杀那三个维吾姑娘?”
“为什么?她们放蝎子毒害我府中众人,她们自然该死!”
“所以你就亲手杀了她们泄愤?你不是皇子么,天之骄子,高贵如云,这么脏的事都需要你亲自动手?”
江慕逸掐着她的脖子,动作极其粗鲁。
红露瞧他如此失心疯,她赶忙撞上来扯江慕逸的手,一边试图掰开,一边击打,“你不要伤害殿下!”
可她一个小女子之力根本无法撼动江慕逸分毫,甚至被江慕逸一掌打到了墙角,头重重地碰在墙上。
红露整个人无知无觉地下滑的过程中,在墙上留下明显的血迹……
这是李廷不曾想过的,她艰难地滚动着咽喉:“说到天之骄子,高贵如云,你江慕逸曾经不也是么?为了报仇,你不也视人命如草芥,让瘟疫弥漫整座金陵?我于你而言不过小巫见大巫,你有什么资格讽刺!”
江慕逸似被说中的隐秘旧事,他松开了李廷,气愤地问:“是邱泽田告诉你的?真是贼喊捉贼!”
他冷漠鄙夷的态度刺痛了李廷,李廷握住拳头,提醒他:“他现在是我哥,你不得轻视于他!而且,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绝不会骗我!”
“……”
江慕逸再没说话,他大袖一甩,消失在李廷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