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冉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办法在夜里入眠,心理上的顽疾总是需要费大量的人力、精力将那些阴影里的雾霾一一驱散。
她总是会在梦里见到很多的人。
段筱、顾安安、苏淮……
每当在夜里惊醒的时候,景岩总是先她一步醒来,拥她在怀。
可是这些人却总是在梦魇中一一闯入,无论好的还是坏的,最后总是能看见他。
秦晟偿。
即便治疗了,得到了缓解,可是这些烙印在记忆里的东西,却依旧怎么都不会消失。
所幸,至少,她还有他。
“太太,到时间去出门了。”保姆接到景岩的电话,从厨房里急匆匆地出来,递过客厅正在充电的手机递给沫冉。
沫冉从出神的状态里惊过来,下意识看一眼挂钟,发现自己已经迟到很久了。
“啊岩?”她接过电话,语气很轻:“我睡晚了,所以出门迟了。”
电话里的景岩声音很温柔,“不要紧,我就在门口,你换好衣服出来就行。”
“嗯。”沫冉挂断电话,走上楼,换好今天一早保姆搭配好的衣服,画个淡妆,这才下了楼,换上鞋出门。
拉开门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宾利就已经停在了门口。
车窗落下,看见他沉静的侧脸。
她招了招手,清婉一笑,小碎步跑了过去。
景岩下车拉开车门,等她上了车,再重新坐好。他看向她,将小跑弄乱的碎发别到脑后,眼里是沉溺的宠意:“今天睡得好吗?”
“不好。”沫冉皱了皱眉:“早上被人吵醒了。”
“这是惋惜还是惋惜?”
“……”
沫冉抗议地举了举手,撇嘴道:“我这分明是哀怨。”
“怨我让你欲-求不满?”景岩顿了顿,眼里藏了逗弄:“如果我不早起的话,GM总部都会知道有人为了太太天天‘君王不早朝’了。”
沫冉噗嗤一下笑出声,“贫的你。”
今天的景岩依旧是一身正装,而沫冉却是一套黑色手工小西服,看起来有种情侣装的味道,直筒裤衬得腰身紧致,端庄又大方。
景岩抬手握住了沫冉,掌心相握。沫冉回头,挽住他的胳膊,“今天上午爸给我打了电话,他今天也会来。”
他面色恬静,嗯了一声,没什么情绪起伏。
今天是姜倾的忌日。
当年姜倾还没有去世的时候,秦卿就已经登堂入室,而这件事情跟景岩亲眼看着亲生母亲从面前一跃而下的事情几乎是挂了钩。
他不能原谅父亲,也是情有可原。
秦卿的墓碑没有和姜倾在同一块区域,因为景岩说什么都不同意。
“我不愿意让她在地下都不得安宁。”
自那以后,景岩再也没有回过家,逢年过节,沫冉费尽心思都没能让他跟着她一块回去。
景岩没什么太大的情绪,却也没了说话的兴致,一路上两个人都只是安静地依偎在一起。
★
景岩站在姜倾的墓碑前,一束已经摆好的鲜花在蓝天下格外显眼。他沉默着什么也没说,将怀里抱着的花束低身放好。
沫冉朝墓碑鞠个躬,安静地站在他的身边。
阳光洒落了一地,淡金色的光仿佛一双手落在他的肩头,暖洋洋又轻若鸿毛。双手插在口袋里,他低下头,唇角扬起一抹清冷,“妈,媳妇儿给你带回来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沫冉微微一笑,“阿姨好。”
“叫妈。”
“……”沫冉一时语塞,连忙改口:“妈。”
略带清冷的风拂面而过,空气里是安静的烟火味。
“妈,我知道你喜欢,下辈子,还给您带。”
……
沫冉侧着脸看他,他低着头,眼里飘过大雾,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她陪他站了很久很久,最后,他牵住她的手,却什么也没有再说。
也许有的话,在心里已经说完了。
两个人牵着手,安安静静地朝山下走。
沫冉偏过头看他,,总是看一会儿走一会儿,景岩不得不停下来,好笑地看她,“你老是看着我做什么?一会儿走路不看路再摔了。”
“你跟妈说什么了?”
这声‘妈’叫的挺顺口,听起来很舒服。
景岩满意地勾了唇,“没什么。”
“刚刚你不怕妈说不喜欢我,那你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生米都煮成熟饭了。”
“……”
景岩揽住沫冉的肩,勾了勾她的鼻尖,“傻丫头,不会不喜欢的,我喜欢的她都喜欢,所以我知道,她肯定非常喜欢你。”
沫冉点点头,视线却落在了不远处的出口。
景父站在那里,有些局促地看着他们。
顺着她的视线,景岩也看见了,笑意渐渐收敛了,他淡淡地牵着沫冉走过去,景父意识到什么,突然开口叫他:“景岩。”
景岩只是停了脚步,没说话,沫冉却朝景父点点头,打了招呼:“爸。”
“沫冉,有空回家吃饭。”景父说这话,却下意识打量了一眼景岩。
沫冉拽了拽景岩的衣袖,小声地说:“啊岩,有空咱们回家吃顿饭。”
“你先上车去等我。”景岩摸了摸沫冉的发,拉着她的手送出门。
沫冉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推到了车门边上,看着他的表情,只好默默上了车。
“说吧。”景岩双手插-进口袋,态度冷到了极致。
“景岩,有空回家吃……”
“有沫冉的地方就是我家。”景岩嘲讽地笑了一下,“你那里,对我来说,不过是你住的地方,你可以再娶,我不会阻拦。”
“景岩!”
“爸,你不用担心什么,我该做的我都会做,因为这是我欠你的。但是,我不会原谅你。”景岩顿了顿,“永远都不会。”
景父的手僵在了两边,缓了好一会,有些颓然,“我知道……”
当年的一切,也是他一手造成的。
如果不是他在姜倾最困难的时候抽了手,如果不是他在姜倾最需要他的时候在背后捅了一刀,如果不是他和秦卿…如果不是他……
他怎么还敢奢望得到原谅?
景父轻叹一声,笑得落寞,“我只是来看看你和沫冉,以后记得好好过,苏丫头人挺好的,趁着年轻多生些孩子。”
“我会的。”景岩抽了手,犹豫再三,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景父,“有空去看看。”
话音刚落,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
景父一愣,手上的名片是安城第一心脏外科教授,心里一热,眼眶就湿了。
到底还是在乎……
★
坐车回了市区,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妇产科检查。
沫冉怀孕已经有四个月了,虽然稳定下来,但是因为沫冉曾经流过产,意外的可能性比较高,所以常常要定期准时的去做检查。
妇产科的人很多,比沫冉孕期久的大有人在,所以沫冉没有让景岩利用VIP的权力,而是默默地挂了号在排队。
景岩明白她的想法,所以也不催促,只是陪着她默默地等。
轮到沫冉的时候,医生才发现陪着沫冉做检查的人,居然是安城医院的股东,这才如临大敌地盯着眼前的孕妇。
怀孕初期,沫冉的妊娠反应很大,恶心呕吐的症状丝毫都没有缓解,加上心理因素,睡眠不足,前期又有过流产的历史,所以胎儿的情况相比较之下不算是太好。
安排各项检查,开了保胎的剂量,医生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
“景太太,这些天因为胎儿的情况不太稳固,所以夫妻生活最好还是继续停一停。”
话刚说完,景岩就挑了眉,沫冉的脸倏然就烧红了。
她斜眼恶狠狠地剐了一眼肇事者。
肇事者无辜地承受了怒火,尴尬地咳了两声,“上一次来检查分明不是这么说的。”
明明说胎像稳固了。
他还特意问了房事,明明说可以的,这不怪他。
“这个月因为景太太的睡眠不太好,可能有了心理压力,导致孕吐的妊娠反应有加剧和延期的迹象,加上孕吐营养不太跟得上,所以有先兆流产的迹象,最近…先住院观察。”
“住院?为什么住院?”
某医生不得不扛着压力,认命道:“何主任交代说,如果景总控制不住自己,那么住院是最好的方法了。”
景岩:“……”
好你个何维青,记仇还记到这里来了。
这到底他为什么要鼓捣出个小娃娃来耽误他的幸福生活?
他为什么有种要生个小王八蛋出来跟他抢他老婆的怀疑?
沫冉:“……”
★
沫冉住院了,景先生非常的不满意,但是又不能抗议,只好乖乖打包了老婆的行李送到医院来,顺带办理了家属入住手续,美其名曰‘陪老婆’,遭受了何医生的白眼。
不过介于景先生也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性格,很快就展开了一系列行动。
召唤白大小姐。
何医生对此非常的不满意。
“何医生,白小姐最近怎么三天两头往医院跑,但是却没往咱科室进来?”
“因为她被她的老板压榨了!”
再比如在电梯里遇见白玥的时候,还没来及温存几分钟,白玥就接到了电话,要求给景先生代开六个小时的越洋会议,又不得不重新赶回公司。
再后来,何医生给景太太亲自办理了出院手续,与此同时替白玥交了辞呈。
辞职理由如下:
母债子偿。
---题外话---这周日放最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