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
火焰跃动。
熊熊燃烧。
火的光影在红堡眼中摇曳,仿佛邪魔在生命轴心纠缠。
“呼……”
口中哈出的气体中饱含热量。
【执炬者】赐予他新生。
崭新的生命历程,与同胞的死紧密联系在一起,不可分割。
“……”
同胞?
“呵呵呵……”
红堡睁大眼,扭曲面容上露出不谨慎的嗤笑。
卡塔兹,“人”
不执行同我仪式,就无法感同身受。
科学,使他们从野兽进化为强大的野兽。
其兽性,没有改变。
红堡和大多数底层卡塔兹一样,自出生起缺乏同理心。
同理心,是多种因素作用的结果。
个体为社会其他成员提供价值,同时增加自身血脉传承的机会。
同理倾向随血脉代代相传,通过生理本能和社会影响解压缩,表现为互助行为。
卡塔兹生命周期短,社会结构相对松散,没有其他智慧种的养育热情,更视同胞为猪狗。
同我派“原型”情感深厚复杂,无差别爱着所有卡塔兹,却是镜花水月。
从血系氏族到理念派阀,卡塔兹文明自下至上自始至终,都是作为异己力量的筹码、工具。
没有自我意志的齿轮,围绕着名为“生存”的虚无,作永不停息的转动。
松开手,红堡怀抱中簌簌落下大团深褐色的椭圆形,快速跑开。
悉悉索索……
大量节肢爬动的声音不断回响。
呣哩在城市的废墟中吸取营养,肆意扩散。
这种智慧种有着营寄生生物的一切优点,智能远超卡塔兹,是毫无疑问的上位种。
星盗在【塔洛斯】四处散播呣哩,以数座大型城市为温床,传播新时代主宰者的幼体。
短短月余时间,新出生的呣哩数量已然超过原本族群数量的十倍!
代表呣哩集合体的沉没意志相当谨慎,多年来扩张速度缓慢,避免暴露在公众视野下。
如今,它将不得不面对数以亿兆计的污染体。
得到【瓦特】赐福的新生呣哩,性情凶暴,繁殖欲望强烈,其意识闯入到沉没意志当中,瞬间实现反客为主。
它们不愿服从!
它们是【典范】的孩子!是【典范】最忠诚的爪牙!
火光冲天!
【瓦特】被绑在巨大逆十字上,头朝下,竖立于城市核心能量塔的最顶端,静静俯瞰着呈圆形扩散出去的巨大都市。
模仿它的形式,许多卡塔兹被做成类似形式的逆十字,架在各个标志性的场所。
整个城市充满了平行和垂直的构造,看上去无比和谐完满,有着秩序的美感。
正所谓病树前头万木春,它们千疮百孔的身体里,不断有新的小生命钻出。
狂风呼啸,不断把玩着化学燃料供给的大火。
呣哩们穿梭在燃火废墟中,化作黑色海洋,层层叠叠,涌动不息。
它们代替【漂流派】,成为行星【塔洛斯】新的住民。
曾经的显世派阀【新生派】核心驻地,全不设防,沦为邪魔的饵食。
说不设防,其实是历史遗留问题。
【漂流派】利用当年留存的时空技术,送走了大批大批的卡塔兹。
每打开一个世界,就送一批进去,然后立刻关门,彻底断开联系。
流放!
流浪!
离开本土,那边的卡塔兹不会得到任何母星方面的支持,必须自力更生。
逃亡者们害怕异世界恐怖存在,又对自己身处的黑暗宇宙彻底绝望,打算以这种方式流亡他域,延续文明火种。
总会有几批运气好的,去到不那么危险的世界,代替自己过上幸福完满的生活。
原派阀分裂后,【漂流派】本土受【征服派】保护。
作为交换……
其持有的对星武器,也就是那扇最初制造的、最完善的【时空之门】,将在彻底转移完后交由【征服派】接管。
逃亡者几乎没有自己的武装力量。
仰赖【征服派】强大武力维持稳定,逃亡者们陆陆续续离开母星,踏上前往未知世界的旅途。
一旦外派武力不再,立即沦为没有壳的蛋。
没有壳的蛋,即使是生它的母鸡都会试图把它吃掉。
此时此刻,【征服派】的驻军已经全部赶回自己的星球,短时间内不可能回得来。
【征服派】自身难保!
就在【永存派】的舰队向【洛山达】启航,星盗降临【塔洛斯】之时,麻·天花率领家族舰队,光明正大开拔【征服派】。
红堡身为伟大【执炬者】手下亲信,又是星盗众首领,和麻·天花多有交流,相互间知道些根底。
他有信心——
以麻的手段,必将给【征服派】那帮自负的白痴带去惊喜。
“呼……”
身披怨灵蓝披风,红堡等七名最初的星盗干部聚团,迈步走在城市最宽阔的道路上。
前方,是最后负隅顽抗的本土力量——紧靠核心能量塔的研究区建筑群,
干部走过的道路两侧,整齐站着身材高大的星盗众,它们弯腰低头以示尊敬,以人墙组成长长的走廊。
星盗们目光呆滞,偶尔有凶光闪烁,显然是被“赐福”过的,属于二代改造生命,力量远弱于一代,但也比普通卡塔兹强上太多。
道路两边,跪着成千上万的投降者,它们是行星本土土着,口头皈依【典范】,得以暂时存活下来。
投降者们沾满灰尘血污,如同待宰的羔羊,惶恐不安视线偷偷向上张望
会渴望异世界美好生活的,大多无法直面绝望,想逃避残酷现实。
那些有其他想法的,大多加入了更加激进的派阀。
激进者,根本不会留在【塔洛斯】。留在这,听凭摇摆的命运左右,烂死在泥里。
智慧文明的历史,不会将篇幅留给逃避者,它们已经从历史的主要画面中脱落。
逃避,是个贬义词。
随遇而安、泯然众人的废物,不值得同情。
唯有奋起变革者,才真正构成文明的主体,值得大书特书。
“……那就是我。”
“就是我啊!”
“是我!”
“是我啊!”
没来由的,红堡激动叫喊发泄。
“我也有今天!”
“成为主体!”
“变革者!”
他颤抖的声线与呣哩节肢移动的声音呼应,令难民们身体颤抖,惊骇莫名。
如果,我身处漫长曲折的历史故事当中,那可以默认故事的结尾总会有拨乱反正,黎明降至的时刻。
黎明时刻,会有英雄出现,击败我,冲刷我等带给这世界的罪恶,治愈文明的伤痛。
可惜,那只是故事。
现实中,唯有尸体和沉默。
研究区前方,一座由卡塔兹堆成的巨山矗立。
巨山里的卡塔兹半死不活,发出若有若无的呻吟,表面爬满了刚出生的呣哩,浑身沾满黏液。
首领来之前,星盗们已经对最后的坚守者展开进攻,使其仅有的武装力量无力化,确保没有一人能逃出去。
这批人是【漂流派】的核心人物,专门研究时空折跃技术,专家学者,逃亡者头头。
红堡一跃跳起10米,踩在尸山上,看也不看被他踩死的呣哩,低头望着燃烧的研究区,漫不经心模样。
星盗们开始聚集过来。
它们的手里牵着铁链,链子后面拴着一连串的投降者。
受赐福者力大无穷,投降者中走得慢的年幼年长者,像狗一般被拉扯在地上拖行,留下不规则的蓝色血痕。
“谁负责的这片区域?”
——“我。”
二代干部中走出一名卡塔兹,身形壮硕,形如狮虎。
他走到巨山下方,和红堡一比,形同小孩和成人。
“里面的研究者呢?”
“有六成已经注射药物,收容在临时设施里,剩下四成还在抵抗。”
“抵抗?它们有武装?”
“……不,它们似乎知道我等目的,用集体自杀作威胁,拒绝开门,现在正和我手下的人对峙,场面上陷入僵持。”
“那就用大范围的催眠武器,尽量减少伤亡。”
“记住,哪怕你死,也不能让它们死,大人很需要这些人的大脑。”
“没有对应的知识,时空之门就没有用武之地。无论如何,务必要阻止自杀。”
“万一死多了,影响到至高无上【执炬者】的计划……你们应该清楚后果。“
“是!”
星盗身体抖了下,眼中充斥着狂热的神光,领命下去,开始准备大范围武器。
二代干部中,【执炬者】之名如雷贯耳。
虽未得见,却早已成为传说。
一手创建【典范】,于群星中散布恐慌绝望,震撼卡塔兹文明!
自己一众星盗,原本蜗居恒星系偏远边陲,名不见经传,混吃等死。
能有机会为此等人物效犬马之劳,走上大舞台,简直是无上的幸运和荣光!
不服从者,简直是文明毒瘤。
它们拒绝进化!
拒绝伟大【执炬者】指引的光明未来!
一无是处的米虫苟且偷生,不愿像先驱者那样投入到进化的行列,成为全新沉没意志的主人,享受真正永世幸福。
到底在害怕些什么呢?
卑劣、狭隘、无知。
“老子【哔!——】这就来给【哔!——】带来伟大的进化啊!”
二代星盗干部亲自背起比他还高的特殊武器,狂笑着走向前线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