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茶摊卖的骨汤和面,都是经过了林淡的手的。
当初胡澈之所以会瞄准骨头,还是受了林淡卖卤味的启发。林淡卖的卤味,虽然也有正经的肉和蛋之类,但是主要还是各种下水。下水很便宜,但是骨头比下水更便宜,如今很多肉摊上,骨头都是当个添头送人的,人们还常常不要。
但是对于吃不起肉的一些老百姓们来说,骨头熬汤却是一样不错的食物,只不过一般人家也不愿意熬骨头汤,嫌费柴火。摊位上做起骨头汤却不一样,里面除了猪骨外,还放着不少的鸡骨架和鸭骨架,小火慢慢炖上一个晚上,骨酥肉烂,里面的还会放一些牛肉,也炖得酥酥的,捞出来切一碟就是一道好菜。
面软和,林淡能吃上一些,汤也不错。
林萦这个大胃口的就更加不用说了,直接把茶摊上有的都点上一遍,招呼跟着他们出来的长随:“坐下一起吃。”
长随见林淡没反对,就坐下问店家要了个干净的碗,拿筷子分别从菜碗里拨了一点进去,坐下开吃。
这会儿不过下午。这年头一天吃两顿三顿的都有,也有林家兄弟这样一天吃五顿的。他们这一顿还真不是饭点,茶摊上仅有两个喝汤的衙役,两个人正低声交谈着什么,林淡一个字都听不清。他索性就观察起周边来了。
周边也没什么好看的,能看得到知府所在的衙门,和一些其它的办公地点。街道上显得有些冷清,说起来这个茶摊还算是唯一一个在府衙门前卖吃食的铺子。要知道这地方算得上是非常好的地方。官员在衙门办公,是没有饭食可吃的,多半会自带一些干粮,饿了就着茶水吃着垫垫肚子就完了。但是官员们也不是神仙,口腹之欲肯定是有的,肯定受不了天天吃干粮;但是天天上酒楼的开销极大,若是被那些言官看到了,说不准就会怀疑他们贪墨了。所以,开在衙门附近的这种卖吃食的小摊生意最好。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条街上竟然没有。也不知道是吴州的风气呢,还是就汶城这样。
过了一会儿,两个衙役走了,茶摊上就剩下他们三个人。茶摊老板是个中年汉子,过来添了一遍茶,顺便将一封信递给林淡:“这是主人家托小人交给林大郎的。”
林淡没露出半分惊奇,接过收起来:“多谢店家。”
中年汉子笑了笑,转身重新回到厨房去忙碌。
林萦看到他哥这样,瞪圆了眼睛:“哥你还认识这茶摊的主人?不对啊,这种茶摊不都是随便一家人就能支起来的吗?”他们吃这一桌不过几十文钱,能赚到什么?这主人更加赚不到钱了吧,摆个茶摊图什么呢?难道就图能给他哥递个信?
胡澈还真就图这个了!他本来早就规划好了,等林淡离开了京城,他把最近的一段忙碌应付过去,就要去游学,必须是到吴州游学。若到时候林淡身子大好了,那他一定得想办法带着林淡一起游学,两个人结伴同行,走遍大商大江南北,身边只带上几个仆从就好。到时候林淡身边没别人,他们两个当然可以同进同出……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胡澈还真就走不了了,最起码一时之间是走不了的。他发现留在京城能学到的东西,和在别的地方不能比。尤其现在朝局暗潮汹涌,北疆战事胶着,反倒林淡留在京城的各种营生变成了小事。他得把自己得到的消息传递给林淡。
关键是不能让人忘了林淡的功绩。名声对林淡来说无疑是一张护身符,哪怕如今还看不出多大的效果,护身符这种东西又不嫌多。
很快,在京城中,林淡的名声又上了一个台阶。这次却是因为刘知府回京述职,将油桐籽的事情说了。刘同知说话风趣,将油桐籽一事说得跌宕起伏,不仅夸了林大伯,还夸了林淡……以及林淡的兔子。
林淡的兔子,如今是交给林和诚在打理。胡澈也会去看看。如今第二代的兔子也长成了,正按照林淡的指示配种,听说最后会变成大肉兔。但是胡澈觉得大肉兔一定不会有暖手捂那么大。
暖手捂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气。自从它在贡院门口卡了一回车窗之后,就被书生们八卦了几百回。如今刘知府一说那标志性的大兔子,京城人就知道那兔子主人是林淡。
林祖父也听到了消息,当然明白这姓刘的哪里是在夸他大儿子和大孙子,分明就是在拍他的马屁。但是他心里面十分高兴,甚至私底下都有些得瑟,跟他其他三个儿子说道:“你们大哥不错,刚到任就能做下这样的成绩,三年过后,必定能够升迁。”
大儿子的起点太高,本身就是状元,可却是第一次外任。他这个当爹的还真有些担心,口头嘱咐过再多也没用,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环境,他这个吏部尚书并不是哪里都能吃得开的。
他家老二立刻就泼他冷水:“爹啊,你别随便听人说两句就相信。”
林老三也附和道:“就是,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大哥一定会写信告诉你的,别随便听人瞎说。”
林老七张了张嘴……不说。他有事还是写信告诉蛋蛋吧。葵花已经在山坡地种上了。兔子配种也顺利,如今兔房也搬到了山坡地上。他和媳妇儿还凑了点钱,在京郊重新买了个百亩地庄子,不算太大,地也大部分都是下等田,价格便宜,用来种兔草,准备今后专门用来养兔子。兔草长得快,也不一定只能兔子吃,牛羊马骡都能吃,虽然卖不了大价钱,但是他也可以研究一番,既然斗鸡、斗犬、甚至连兔子的品种都能往需要的地方改良,为什么兔草就不行呢?
林祖父和老二老三聊得热火朝天,却见小儿子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边上发呆,觉得自己是不是这段时间给他太大压力,让个聪明伶俐的小儿子变成了小呆子,当下放软了声音问道:“老七啊,你在想什么呢?”
林和诚在家里一直就没什么防备心,听到他老爹这么问,直接就把想到的回答了,末了总结道:“对了,我得找几个老农。这种草应该和种地差不多,粮种得选,草籽一样也可以挑选。嗯,蛋蛋还说要施肥……这个我今年打算春耕让庄上试试,去年蛋蛋在温泉庄子上种的菜挺好的。”
其实哪怕有温泉,庄上的温度高,但是能种出来的蔬菜就那么几样,并不像平时那样应有尽有;而且到底是反季,这些蔬菜能长出来就不错了,味道和样子也比不上当季的时候。不过去年冬天不一样,蔬菜长得可好可水灵。
他的一个小庄子才三十亩地,现在正是春耕,叫几个温泉庄子上种菜的过去指点一下,行不行的不过就是三十亩地的粮食。为了对比,他还准备只照着蛋蛋种菜的样子种一半的地,另外一半还是照常。这样等到秋收的时候,就能看出不同来了。
在林家,读书方面,这屋子里随便哪个人出来都能碾压林和诚;但是在庶务方面,屋子里的其他人捆一起都还不如林和诚。
他们听林和诚设想的诸多方法,跟听天书似的。林祖父干脆说道:“老三,去把你娘叫来。”
林二伯和林三伯虽然是庶出,却是在林祖母膝下长大的,和自己的生母并不亲。两个姨娘在家里的地位就跟个小透明似的,衣食无忧,但几乎哪里都说不上话。
林老三立刻去叫人。
林和诚知道这些庶务还得看老娘的,当下就闭嘴不说了,不然得说两遍,多累人?
林祖父趁着这空当问起林二伯:“老二,你这次去宿舍讲学,收获怎么样?”
“好极了!”一谈起这个林二伯就眉飞色舞,“那些学子们非常热情,天知道我不过是个同进士,学问方面还不到家。若是大哥在就好了,他是状元,一定会有更多的人听。”
“你考试的那会儿是同进士,并不表示你现在的水平还是个同进士。”他对家里人所有人的功课都抓得紧,别说是功名在身的儿子,就是将来要出家的孙女们也一个个的不放松。本来他家夫人还不理解他这么做的用意,但是在看过了那个奚七姑娘之后……
说起来奚家也算得上是不错的人家了,这奚七姑娘也是嫡女,怎么偏生就一副小家子气?
林祖父想到这里摇了摇头,反正老头子就是觉得多读书总没有坏处:“老三下次休沐的时候也可以去讲讲学,老七跟着去听听。对了,听说宿舍的饭堂菜色不错?”
“是,还很便宜。两个人十文钱就能吃饱。附近很多人家都自己不开伙了,到饭堂来吃。”林二伯把这次的见闻说了,“蛋蛋的那个同窗不错,叫宁明,听说经常来宿舍看顾。他怕附近的百姓影响到学子读书休息,让饭堂在另外一面开了个窗口,专门卖给那些附近的百姓。澡堂也将学子和百姓泡澡的时间分开,最近还雇了几个人搓澡。”
林祖父眼睛一眯:“你搓了吗?”
“搓了。”
“舒服吗?”
“舒服。”
林祖父抄起藤条就去抽老二。
林二伯这一下挨得猝不及防,顿时就一声惨叫:“爹,你干嘛!”
“让你享受不带老父,不孝子,该打!”
“上次大哥去了,还带着蛋蛋和虫哥吃了五十文呢,你不打他们!”
林祖父抽得更重:“全都是不孝子!”
林和诚悄悄把腿提起来放在椅子上,团成一团,尽量让自己爹看不到,不然连坐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