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轩派人传话来,楚域跟楚阳娿不在家用饭了,父女两人出去吃。
钱氏便命人将多余的饭菜撤了下去,自己细嚼慢咽用了饭。
“四爷也真是的,怎么让官姐儿空着肚子出门。”琼嬷嬷对楚域的做法很不赞同。
钱氏无奈地笑:“他是故意呢,怕是要带着闺女去孟春楼。”
孟春楼是京城最好的酒楼,虽打了招牌,却不对外开张,只挂了牌子接待熟人。楼里什么菜色什么酒水,全凭主人心情。这般店大欺客的地方,楚域却喜欢的紧,连安国府养了几十年的厨子,也没那么得他得心。
“四爷如今算是回来了,阿弥陀佛,如此千万再别说要去什么漠北漠南了。”琼嬷嬷知道钱氏这些年多担心,生怕自己小儿子娇生惯养的,在外头吃不好睡不好。
楚域回来,钱氏总算是了了一件大心事,这些日子心情格外的好,下人们也沾了光,随便说句好话都能得赏。
钱氏坐上罗汉床,绒团蹭了蹭,也跳进她怀里。钱氏摸着小猫的脑袋,摸得小猫直呼呼。似是想起什么,钱氏突然问:“佩丫头病了?”
“是。”琼嬷嬷回答说:“昨夜吹了冷风,今儿一早便发了热。”
钱氏点点头,继而不悦:“这个萧氏,自以为是,却连个孩子都看不好,下人也是无用的,怎么就让孩子吹了冷风。”再不喜欢萧氏,那两个孩子到底是她亲孙女,她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琼嬷嬷道:“说的是呢,听说四太太一见十四姑娘病了,急得什么一样,立刻派人去请四爷了,四爷去看了十四姑娘才出门的。”
“孩子到底是无辜的。”钱氏知道儿子对萧幂云感观十分不好,她一直心有疑虑,现在听到他愿意去看闺女,总算松一口气。即便不喜欢萧氏,可看在孩子的份儿,总要慢慢好起来,一辈子还长呢,夫妻不睦,到底是祸不是福。
“老太太,您是担心十四姑娘呢。我倒是担心十三姑娘,昨夜风大,十四姑娘那么多人伺候都病了,只不晓得十三姑娘如何了。那院子里,总是一点风声都不透。”身有残疾的楚素阳,当真被弱化的厉害。偏偏因为本身的缘由,存在感又很强,想让人遗忘都不行。
“萧氏再不好,到底是亲娘,总不会太差。”钱氏说:“可官官那里……再过两日,还是把她抱回来吧。”
“太太的意思……”琼嬷嬷摸不准了。
儿子回来了是回来了,作为母亲,她要忧心的事情还不少。儿子粗心大意,她这个当娘的,却不能替儿子打算。钱氏叹气:“域儿的态度明显的很。可这么下去总不是办法,官丫头在他那儿,域儿他如何会回频英阁?”
“老太太说的有道理,夫妻之间,太过生分总不是长久。”琼嬷嬷笑道:“我还以为您不喜萧氏呢。”不怪她这么想,钱氏一向对萧氏没有好感。
钱氏当真是不喜欢萧氏,可她有自己的考量。“萧氏再不好,可现在人已经进了门,身份总是域儿的妻子。域儿不喜欢萧氏也又能如何?他到底不能没有个嫡子呀。如今他都二十好几了,膝下也就三个姑娘,这可不成。”
“老太太有道理,四爷再不看重萧氏,可嫡子总是要的,咱们这样人家,总不能让庶子出头了去。”再说楚域,可是连庶子都没有呢。
“慢慢来吧,找个机会,得劝劝他。”
正在犯愁怎么劝儿子,外头突然急急忙忙来报:“老太太,不好了,三太太上吊了。”
这消息有些突然,钱氏一愣,皱眉不语。琼嬷嬷吓了一跳,赶紧问:“可救下了?”
“是,救下了。说上吊前还吞了药,那边正乱成一团呢。”
老太太沉默半晌,终于发话了:“即如此,便赶紧请大夫吧,总不能让人死在府里。”
丫头闻言告退,琼嬷嬷见老太太面无表情,问:“老夫人,您看这……”
“月氏思念圳儿,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你带人去看看,劝她为着燕姐儿也该往好处想想。”
月氏这是在以死明志呢,怕被嫁出去,自然要下血本。老太太当然不相信她是真的想死,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她也不好再强硬下去。于是轻描淡写一句,算是为月氏这一闹腾定了性。想来月氏再不聪明,也得规矩一些时日了。
琼嬷嬷知道钱氏的意思,便带了些补药,代表老太太去看望月氏。
月氏已经被救下来了,正一脸惨白地在床上哭泣。
琼嬷嬷将补品放下,也没什么话说,看她哭了一会,便起身回去了。
楚燕阳被人从学堂里叫了出来,得知自己母亲上吊了,吓得傻了半晌。等回了秀月阁,见月氏无事,这才清醒过来。
“娘,您这是要做什么呀!”楚燕阳回过神来之后,开始冲月氏发脾气。发完了脾气,又开始哭。她年纪还小,还不明白有什么事情能严重到让自己的母亲寻死的地步。
看到楚燕阳回来了,月氏挣扎着坐起来,问:“燕姐儿,你怎么回来了?”
“你都这样了,我怎么能不回来。”
这段时间月氏一直提心吊胆慌心慌神的。楚燕阳知道那日她在老太太跟前犯了错被罚了,这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她恨不得立刻让所有人忘掉。可是现在母亲又上一回吊,必然又要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了。
“你当我愿意吗?燕姐儿,你娘都要被人被逼死了。”
月氏在京中没有什么能说上话的人,又因寡妇身份,并不适合外出交际,因此平日能说说心里话的,就只有神兵的嬷嬷。嬷嬷到底是下人,有些事情,她也不能给她出主意的。月氏憋闷的紧,只好对女儿发泄。
“这个府里,各个都是绵里藏针,蛇蝎心肠。你爹死了,咱们孤儿寡母的,就是人人揉搓的命。娘心里苦,除了去寻死,还能做什么?”
“娘。”楚燕阳哭,“娘你别这样,女儿害怕。”
月氏哭够了,才抱着楚燕阳道:“乖乖别怕,娘在呢,娘还要看着你长大成人,可不敢死。”说完抹了眼泪,强笑道:“这下好了,老太太怕闹到老爷子跟前去,不敢逼我再嫁了。”
“真的?”
“自然是真的。”月氏道:“听说你十四妹妹病了?你去看她了没有?”
“没有,去了学堂才晓得十四妹妹病了,正准备下学去看她,就听说娘你……”
“好了,娘不要紧,你快去看你十四妹妹。”月氏见楚燕阳不怎么愿意,鼓励道:“燕姐儿,你要听娘的话。咱们的处境如今你也看到了。老太太随时能捏一把,老爷子也漠不关心的,咱们总不能为以后打算。你四婶婶身份高贵,你要跟你十四妹妹玩的好,才能从她那里拿到好处。看看丹阳,人家是长房嫡长女,过不了过久就要说亲了,听说连贤妃都有心把她说给六皇子呢。你是娘唯一的指望,娘希望你什么都是最好的,往后也嫁个好人家。可咱们根基浅,老太太只顾着楚阳娿,不会替你打算,咱们只能求你四婶婶。”
月氏自来把嫁人看的最紧,说来说去,还是那些老理。楚燕阳虽并不想再去讨好楚佩阳,但月氏的期望,她又不能不听从,于是点了点头,答应去看楚佩阳了。
月氏刚吃了药,这会身子还虚。但老太太那里不在逼她了,她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反而精神了。指挥了下人为女儿准备,等楚燕阳出了秀月阁,她才靠在床上大喘气儿。
“老太太心疼官丫头心疼的紧,如今老四也回来了,更加将她当了宝贝。这回是我多嘴,自己触了霉头。”月氏想起来就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跟着王氏挑楚阳娿的刺儿呢。也是她运气不好,偏偏五年不见音讯的楚域,就在这档口回来了。
殷嬷嬷愁眉苦脸地替月氏拉上被子,说:“太太,我道觉得老太太发火不是为这,老太太是一心想逼着你再嫁呢。”三爷不是老太太亲子,老太太看着月氏母女,心里就恶心的慌。“老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可惜我们在这深宅大院里,连个助力都没有。”
月氏也回过味儿来了,深以为然道:“嬷嬷说的有理,咱们无依无靠的,有什么事连个商量的都没有。哪像大嫂,老太太便是瞧着她娘家的面,都要给她三分好颜色,弟妹那里就更明显了。”
月氏扣着手指甲,想到了自己的娘家。自己娘家虽不堪,可要是离得近了,总能给她些依靠。而且如今就算再不济,等她借着安国府的名义帮扶着,过些年也起来了,就算比不上王家宁家那些。可要出了事,也不至于两眼一抓瞎什么都不知道。
尤其,她来了京城这几年,因守着寡,连京城是模样都不晓得呢。若娘家离得近,也能借着回娘家的名义出得府去。
又想到自己嫁入安国府却一直没机会在姐妹嫂子面前显摆的遗憾,再想到兄弟家那几个和楚天阳年纪相当的侄女,她的心思越发活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