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域到了频英阁,频英阁众人如临大敌,每一个都严阵以待,生怕说错一句话,踏错一步路,而让这位主人产生恶感。
萧氏跟在后面,看着男人修长挺拔的背影,和他抱在怀里一刻也不肯放下来的楚阳娿,五味杂成。
“爷,太太。”邢嬷嬷见了楚域,高兴地行了礼。
男人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走了进去。
萧氏急忙上前,讨好道:“夫君,我这儿有今年新上的碧螺春,还有南边新贡的大红袍……”
“不是说佩阳病了?人在哪儿?”
萧氏话被打断,尴尬抿了抿嘴,很快又调整过来,担忧地说:“是,佩儿在里间。”然后急忙忙的,领着楚域往里走。
而楚域过了门坎却不再继续了。隔得远,楚阳娿只看见楚佩阳躺在小床上,安安静静地睡着。
萧氏上前,想把她叫醒,被楚阳娿阻止了。“母亲,妹妹病了,就让她好好休息吧。不要把她吵醒了。”
萧幂云下意识地去看楚域,发现男人根本没有说什么的打算。
楚阳娿当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暗道自家这爹不喜欢萧氏,连带着对楚素阳和楚佩阳都冷淡很啊,不,应该说是冷漠。她勉强不了父亲的态度,但自己的态度却要掌握好。
见大夫在,想问问楚佩阳到底怎么样了。
楚域见她挣扎着要下地,警告说:“别靠得太近,小心过了病气,在这问就好了。”
难怪他刚跨过门槛就不再往前走了,离的老远,是怕楚阳娿也被传染。
男人说话的声音虽小,却还是被萧氏听到了耳朵里,她紧紧握着手绢,丹扣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楚阳娿挣脱不得,只好乖乖呆在父亲怀里,问大夫:“妹妹身体怎么样了?”
“回姑娘的话,病人邪风入体,得了伤寒,好在并不严重,吃两剂药,出一身汗就好了。”
“那就好。”楚阳娿说:“劳烦大夫开药了。”
大夫作揖直言不敢。
楚阳娿说完,就不晓得该说什么了。她少来频英阁,跟这里的人都不熟悉,跟萧氏更加没有话说。唯一能说话的楚佩阳,这会正昏睡着。唯一所有人都想听他说点什么的楚域,根本没有说话的打算,气氛一下冷了下来。
萧氏跃跃欲试,陪着笑脸想跟楚域搭话,男人却连眼神也不给她一个。只低头跟楚阳娿说话:“好了,现在人也看过了,我们该走了吧?”
“恩,好。”楚阳点了头,楚域便抱着女儿出去了。
萧氏跟在后面,温言软语地问:“夫君,这会还早,不如一道用了早饭。这里有你最……”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自己说什么恐怕丈夫都不感兴趣,干脆从楚阳娿身上下功夫,于是话头一转,突然说:“这里有官官最喜欢吃的桃花酥。”
男人鼻子里嗯了一声,说:“今天我带她出去吃。”
说着脚下没停一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氏恋恋不舍地跟到了院门口,无论如何也留不下人,只能一如既往地远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望眼欲穿。
邢嬷嬷陪在萧氏身边好一会,方才叹道:“太太,人都看不见了,回去吧。”
萧氏这才失落地握着手绢,收回远眺的目光。
楚域离开了,她好像耗尽了力气,一股疲倦之感袭上全身。
“回去吧,佩儿还没退烧呢。”
邢嬷嬷扶着她,主仆两人默默往回走。
萧氏回忆这刚才男人说话的样子,又是脸红心跳,又是委屈气愤。
夫君他,也真是太狠心了,佩儿病的那么重,他却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只顾着那个小东西。
“嬷嬷,我要怎么样才能得到夫君的欢心?夫君他这样子,是一点都不喜欢佩儿。”
邢嬷嬷叹气,“太太,这几日我也看了,太太想要获得老爷的欢心,怕是难。”
“嬷嬷这话怎么说的?”萧幂云立刻站定了,紧紧盯着邢嬷嬷追问。
邢嬷嬷左右看看,不见近处有人,才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只要十二姑娘在,爷就不会注意到十三姑娘十四姑娘。太太您想,十二姑娘可是前头那位生的,是爷的头生姑娘。只要她在,就时时刻刻提醒着四爷宁氏的存在。四爷一想着宁氏,如何会对太太心生爱意?”
“是了!”萧氏咬牙切齿道:“定是楚阳娿那小贱/人。都说她有三分宁氏的影子,夫君一看到她,自然会想起前头那个。而且,便是想不起,那小东西也会耍心眼子跟夫君提她那下/贱的娘。夫君心软,自然会着了她的道儿!”萧氏总算为丈夫不喜欢自己找到了理由。她着急地问嬷嬷,“那我要怎么做?如今夫君宠那丫头宠的紧,想把她弄走不是那么容易。”
“太太别急。”邢嬷嬷慈祥地笑着,说:“太太跟四爷的日子还长着呢,十二姑娘年纪小,小孩子最是贪玩,一出门,遇上个三灾九难也是难免。咱们等一等,总有机会的。”
萧氏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嬷嬷的意思是?”
“太太,咱们的打算,得趁早了。难不成太太还准备留着她与十四姑娘争宠?瞧瞧这些日子,有她在,四爷可成瞧过十三姑娘和十四姑娘一眼?再说,有她在,楚家便要和宁家来往,宁家势力大又不分尊卑,如今见天儿找太子爷麻烦呢。”
萧幂云觉得嬷嬷的话很有道理。只要楚阳娿在,丈夫就属于宁浅知那个贱/人。她是要跟夫君白头偕老的,可不能让人从中作梗!为了这个家,楚阳娿那个小东西,也的确该消失了,萧氏下定了决心,只希望早些找到下手的机会。当然,找到了机会,也要小心行事,绝对不能让自己受牵连被丈夫怀疑。更重要的是,等楚阳娿死了之后,她要怎么样安慰丈夫,让丈夫知道她的好,与她一条心。
另一边,楚域抱着楚阳娿出了频英阁,才问:“官官很喜欢佩阳?”
“她是我妹妹。”楚阳娿想了想,说:“她是小孩子,而且很乖巧的。”
“那跟爹爹说说,她是怎么乖巧的。”
于是楚阳娿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将楚佩阳很喜欢亲近自己的事说了。
她当然不是假圣母准备要为萧氏铺一条直路。她只是觉得楚佩阳和楚素阳很可怜,一个小小年纪被自己的亲妈当病毒隔离着。另一个很想亲近自己的父亲,父亲却对她比陌生差不了多少。
当然,楚阳娿根本不必为楚佩阳说好话,只是之前发生的事大家都清楚,楚佩阳对她的维护别人都看得到,她现在不说,不代表楚域以后听不到看不到。
她是个‘小孩子’,太过有心计不仅有可能被父亲怀疑,连老太太都可能觉得她不够纯良。毕竟在他们心中,自己可是不知道萧氏怎么进的门,而双胞胎是她的亲妹妹才对。
楚阳娿用最天真的语气述说着楚佩阳为了她跟楚琴阳打架的事件。楚域听在耳朵里,嘴角却泛起冷笑。这个萧氏,果然准备拿他闺女做筏子了。
在楚阳娿眼中,楚佩阳单纯的亲近举动,在她爹楚域看来,却是萧氏的心机。是萧氏让自己的女儿拉拢官官,不仅可以让他放松警惕,以后利用起女儿来,也方便得多。
楚域很不高兴楚阳娿对楚佩阳抱有好感,但是现在看来,她显然已经被楚佩阳成功拉拢了。作为一个父亲,他不能太过直言警告女儿要跟什么人交好不跟什么人交好。因为她还小,他说一次她听,说多了就会认为他这个当父亲的太过顽固。他要做的,是找好机会,让她自己明白,有些人,天生就是敌人,并不以年纪性别为转移。
于是他笑笑,并未对楚佩阳做任何评论,而是问她待会想吃什么。
楚阳娿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双眼放光地准备观赏古代街巷风情。
楚燕阳和王心怡几人,正要去学堂,远远看见楚域抱着楚阳娿往外走,心生羡慕。
“十二妹妹可真有福气。表叔一回来,她脚都不沾地了,表叔去哪儿都抱着她,好似生怕地太硬磕着她了一般。”钱昔灵看着被楚域抱着的楚阳娿,路也不走了。想起自己的父亲,做过最亲近的举动,就是过年的时候摸了摸她的头顶。
王心怡淡笑:“听说官官妹妹出生时,表叔状元游街游到一半就跑回来了,可见有多喜欢她。”
“四叔那么喜欢十二妹妹,”楚燕阳出神地说:“也会喜欢我……们的吧?”
“想太多。”王心怡嗤笑。
楚燕阳不乐意了,噘着嘴道:“别笑我,难道你们就不羡慕?”
“羡慕她有什么用?跟咱们有关系么?”王心怡后悔跟蠢人说话了。
钱昔灵点头,“是呀,燕阳姐姐你可不能这么想。表叔疼爱官官妹妹,但是官官妹妹没有娘,也很可怜的。”
“我宁愿不要娘。”楚燕阳小声说:“我宁愿要爹爹,没娘也没什么。”
钱昔灵没有想到她这么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王心怡冷笑:“个人有个人的命,不是每个爹都心疼闺女的。在后娘手下讨的是什么生活,只有试过的人才知道。”
楚家四房的事情特殊,根本不在此列。换做任何一个男人,要是继妻进门,将女儿交给继妻管,她恐怕都要成为最可怜那个人了。再过几年姐姐妹妹一生,哪里还记得前头老婆生的孩子。
楚燕阳很不在意她们的说法。她远远望着楚域离开的方向想,心道:爹爹若还在世的话,定也是四叔这样。又想到王心怡和钱昔灵不过是借住楚家,根本就是外人。而自己跟四叔却是有血缘关系的,自己有没有了父亲这么可怜,四叔肯定会对她好。想到此处,她莫名的高兴起来,拉着钱昔灵得手去学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