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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妆我们双倍退回来,老姐姐,楚家对不起你。”钱氏满心惭愧。

韦氏道:“事前因后果,你我心中都清楚,。是我儿命不好,这怪不得楚家。至于嫁妆,当初是多少,如今照着嫁妆单子退就是了,不该我们的,我们一分也不会多要。”

出云公主亲自到皇帝面前求情,一番痛哭告罪,要把自己过继去宗亲家里。太子莫约也是觉得,强迫楚家休妻另娶,让楚家心有怨恨对他们兄妹很是不利,于是配合着妹妹,说服了皇帝。

出云公主从公主变成了乡君,嫁入楚家门楚域便不是驸马,也就不必断送前程。

皇帝想到太子根基浅,有了楚家这个姻亲,说不定是一笔助力。于是同意了这个请求,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让皇家显得不那么咄咄逼人。

出云公主这一步,逼得宁家不得不让女儿和离,楚家也开始筹备娶亲。

“老姐姐想差了。”钱氏将准备好的嫁妆单子拿出来,说:“四媳妇进门两年来,我拿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如今她要回家,我这心里难受的紧。但双倍退还嫁妆,道不仅仅是为了四媳妇,而是为了官姐儿。

官姐儿是老四的嫡长女,也是我们老两口的心头肉。可往后的日子还长,谁晓得继室进门之后又将如何。这些东西老姐姐您帮官官守着,往后有个什么事,也不过继室的手。”

说起来,出云公主名义上已经是义郡王家的女儿。但人家的老子娘到底是皇帝跟皇贵妃,亲哥哥也是太子。往后萧幂云进了楚家门,楚家也没有办法真当她做平常儿媳妇对待。至于楚阳娿,以后要在继室手下讨生活,那绝对是不那么好过的。楚家老两口在时,还能看顾些,若他们早早走了呢?多给官姐儿一些依靠,也是以防万一。

韦氏明白她的意思,也就没有再推辞。

楚家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婚事,宁家也在给女儿寻找去处。

楚阳娿日日被宁氏抱在怀里,看她眼泪成河。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跟着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理所当然,对未来的后妈,也记恨到了极点。

短短两个月过去,萧瑟秋风吹尽了,这个冬天也比往常来得早。

宁家求了武夷山长生观,收留宁氏带发修行。

宁氏身份特殊,她不仅是宁家嫡女,楚家和离媳妇,最主要的是,她是出云公主丈夫的前妻。

尽管已经和离了,连京城也呆不了了,可若是出云公主心里不高兴,在太子登基之后,让宁氏消失也是很容易的。

为了保住宁氏,宁家老太爷亲自上武夷山,求了观主情开一面。

这位长生观主出家三十多年,一直不问世事,普通人没人晓得她的身份。但宁家这样的家族却清楚的。长生观主乃是先隐皇帝的结发皇后,是当今太皇太后的内侄女。身份比当今皇帝还要高一辈。

隐皇帝突然过世,皇后膝下只有一垂髻幼子。

皇帝去的突然,朝堂上一下子风起云涌。

大臣们认为皇帝去了,自然由儿子继承皇位。皇帝的兄弟亲王们却以帝幼母后壮为由,不仅要皇后陪葬,还不接受小太子登基即位。前朝后宫闹得天翻地覆,皇帝几年来连番换了好几个,直到当今皇帝萧珏登基,他那些叔伯兄弟,也都死的差不多了。

皇后在太皇太后的庇护之下出了宫当了道士,逸亲王被软禁在春州三十年。

武夷山超脱世外,轻易不沾凡俗事。宁家太爷出面求情,总算让长生观主点了头,宁氏,也要择日出发了。

那日京城下了今冬第一场雪,铺天盖地的,将成个京城包裹成了白色。

宁氏跟女儿告别,哭的肝肠寸断舍不得松手。

襁褓中的楚阳娿也知道她是要走了,往后要见一面难如上青天。又想到自己以后在楚家的生活,更是悲从中来。宁氏哭,她也哭,看着她们的丫鬟仆人,也个个跟着掉眼泪。

可无论怎么不舍,该走的还是要走,该舍的还是要舍。

宁氏被家人送到了城外,由宁家兄弟两人亲自护送往武夷山。

韦氏送别了女儿,回来便不好了,往床一躺,便起不来。

嬷嬷看得揪心,赶紧将楚阳娿抱过去,劝道:“太太,您可要保重,千万别伤心坏了身子。小姐虽出了家门,但天长日久的,总有再见的机会。太太若是伤心坏了身子,可让小姐在外头如何担心愧疚。再者,小姐是走了,这里还有小小姐呢。等姑爷娶了妻,官姐儿便要被接回楚家了。太太您想想,今时今日楚家与姑爷因愧对宁家,可怜心疼着官姐儿。可完后呢?那位身份贵重,等那日再生下嫡子,姑爷与宁家情分也淡了,官姐儿该如何自处?楚家靠不住,还得太太您给她些依仗。便是为了命苦的小姐和可怜的官姐儿,太太您也不能倒下呀。”

“你,你说的对。”韦氏听了嬷嬷一席话,硬是鼓了一口气,不再由着自己伤心了,“扶我起来,为了浅儿和官儿我也得硬着些。”

韦氏被嬷嬷扶着做起来,看着襁褓里眼泪汪汪的外孙女,心都要碎了。

“可怜的官儿,外祖母会护着你的,别怕啊,快别哭了。”

屋子里又是一顿伤心。

好在韦氏已经打起了精神,又叫来太傅开了一剂药,吃了睡一觉,当天便好了。

晚上宁家来信,说楚域病了,要急着接了楚阳娿回去。

韦氏不乐意,管家劝道:“那日小姐出门,姑爷跟在后头,大雪天的从衙门跑出来,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一直送到十里亭,听说回去就病了。连大夫也不看,硬要来接官姐儿回去。好不容易被楚家老爷呵住了,这才派人送了信来。”

“也是个可怜的。”韦氏听了管家的话,又想到楚域跟她女儿一直感情好,到底心软了。

钱氏带着大媳妇亲自上门,将楚阳娿接回了楚家。不过却还没有见到楚域。楚域在大雪天穿着单衣跑出去送宁氏,回来就得了伤寒,吃着药却一直没好。老太太怕他给孙女过了病气,坚持不让把楚阳娿抱到跟前去。

为楚域看病的大夫来了好几趟,发现楚域一直没有好转,只好见了老太太,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四少爷心里有气,郁结于心自然病好不了。想要好起来,还是家人劝劝,早日放下的好。”

钱氏让人送走了大夫,叹口气,然后抱着楚阳娿去看楚域。

两个月不见,楚域已经从意气风发的美青年,变成了苍白病弱半死不活的痨病鬼。

钱氏看得心焦,想让他好起来只得下猛药。

楚域被嬷嬷摇醒,看见钱氏抱着女儿来,挣扎要起来抱她。钱氏也不像以前一样拦着不给看,而是直接把楚阳娿递到他怀里,说:“你这一病多少日子了,大夫说看你这样子,若再不好起来,怕真就是不成了。为娘知道你心里难受,也不忍心说社么,如今就抱着官姐儿来,说不好就是见最后一面。说起来这丫头也真是个克亲克家的,她一出生,家里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宁氏走了,你也要一命呜呼,可不是她命硬。”

“娘,你在说什么!官儿无辜可怜,你不心疼她还这样说她……”

楚域急的猛烈咳嗽起来。

钱氏一点不在意,继续说:“我心疼不心疼又如何?你这做爹的都不疼她,我一把老骨头了,能疼她几日?你这一病不起一命呜呼了,正好这小东西成了无爹无娘的孤儿,可不是命硬。”

楚阳娿心里一顿卧槽。

要是楚域死了,自己可真就苦逼了。钱氏这一个命硬的大帽子再压下来,她当真就成了小白菜,地里黄了。

楚阳娿为了表示自己的不满,只好呜呜地哭。还不敢太大声惹人厌,只敢小声地哽咽,看上去越可怜越好。

楚域抱着他手足无措,想亲一亲也不敢,怕离得太近也给女儿染上伤寒。只好强忍着不舍,将楚阳娿递回给了钱氏。“她,她才不会,咳咳……”楚域一边咳嗽一边道:“官官才不会成孤儿。”

“那你便早些好起来。”

“我知道。”

楚域靠在床上长舒一口气,一动不动。

钱氏叹道,“我以为我儿子顶天立地,便是天塌下来也不皱一下眉头,没想到这小小的挫折,竟让你到了这种地步,从前竟是娘错了。”

“我不是因为受不了这点打击。”楚域突然笑起来,一边笑一遍咳嗽,咳了好一会终于才收住了。他突然认看着钱氏,语气严肃地说:“我是突然发现,权势,竟是这样的一件好东西。”

钱氏心中升起一股怪异感,然后,她就从楚域的眼中看到一种奇异的疯狂。“从前我没有看透,如今算是头一回看明白了,有些受这新发现冲击。母亲放心,儿子很快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