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的,卫泽又转移了话题:“不过过了明日,你却是可以回府上去了。你不是也一直担心你祖母?正好回去看看。”
谢青梓应一声:“是该回去了。”
末了又想起了后宫里那些惴惴不安的妃嫔来。便是又低声问起一件事情:“说起来,圣上没了,那些没有子女的妃嫔,到底该怎么处置?”
“自是按照以往的例子来办。”卫泽不假思索的如此决定。
谢青梓犹豫片刻,轻叹一声,“旧例就是……让她们都跟着一起去。圣上生前没有明旨,这事儿原本也是该那样办的。不过……”
她瞧着到底是不忍心罢了。
近日也有不少人为了这个事儿吓得茶饭不思,甚至病了的也有。更是也还有人求到了她这里,说是愿意出家替沉星祈福一辈子的。
说白了,也都是害怕殉葬罢了。
年岁大的,或是生产过,或是有子女,或是已经看开了倒是还好。
而那些年轻些的,都是不能去接受这样的结果。
当然事实上瞧着,也是的确就是叫人觉得不忍心。
关键是……“娘娘和圣上怕也是不愿意被这些人打扰的罢。”谢青梓如此说道,语气忍不住的有些讷讷:“我虽然不知娘娘心头到底如何想的,可若是我的话,却是绝不愿意你有姬妾,更不愿连死后都还要让旁人来打扰了我们。”
若真是感情深厚,只怕也就是恨不得独占对方的。
卫皇后生前从未曾独占过圣上,若是死后……那也是极好的。
谢青梓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些天真和太过心软,可是想着那么多条人命,到底还是开口了的。
卫泽早在谢青梓开这个口的时候,就已经多少猜到了几分,当即哭笑不得的一摇头:“说起来,你真真儿的也是叫人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
“殉葬是多少年的旧例。”卫泽摇摇头:“并不是你三言两语的就能取消了的。”
“至于姑姑——”卫泽一笑:“姑姑大概早就没有了这样的想法了。姑姑曾说过,若是可以,她倒是宁可死后化成一捧飞灰,悄悄的散落去天涯海角才好。”
谢青梓听得愣愣的:“可是……可是……娘娘不是和圣上感情甚笃吗?”
“不过是吹嘘。”卫泽神『色』变得有些冷冷淡淡的,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儿:“连父子之间都是因为这皇位能反目成仇,为了这个皇位,舍弃发妻又算什么呢?”
卫泽虽是没详细的说清楚,可是谢青梓听着猜测着,却是只觉得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讷讷的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说真的,她从未曾想过圣上对卫皇后……
卫皇后那样好,圣上怎么也不该这样的才是。
当然,她也同样是想不明白圣上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让卫泽对圣上如此的……不待见了。
谢青梓蓦然是想起了卫王来——之前明明卫泽也还不曾如此,可是此刻……却偏生如此了。是不是说明其中有什么事儿发生,她却是不知道?而这个变化就在卫王……
仔细想想,卫泽这些日子,也就只见过卫王。也只有卫王,或许才知道其中内幕?
谢青梓如此猜测着,到底也是不敢确定,陪胡思『乱』想着想问问卫泽,却是又什么都是问不出口。一则怕勾起了卫泽伤心事儿,叫他更难受,二则也是害怕隔墙有耳,到时候被人听去。
“这些女子,若是求情到了你跟前,你却是不可多想。只管以旧例搪塞就是。”卫泽也知道谢青梓之所以如此突然心软,必是有什么人求到了她跟前的。
“她们当初进宫,就明白这个规矩。”卫泽淡淡的道:“就是沉星,也不可能否了这个规矩。圣上九泉之下,本也需要服侍。”
且这么多的女子,怎么安置?全送去寺庙?万一她们不甘寂寞呢?到时候受损的也是李家的脸面。
卫泽不是什么好人,自然也是不会因为这个事儿而心生愧疚或是难受。这样的事儿,在他看来不过是理所当然:享受的同时,理应付出。
只是这些女子,付出的就是自己的生命罢了。毕竟从一进宫开始,她们就是圣上的物件儿一般。不管身心,那都是圣上的。
为了避免以后横生枝节,殉葬其实是最好的。
谢青梓明白了卫泽的意思后,她只能轻叹一声:“我明白了。”
这样的事儿,她心里头也是明白,她就就算说出来,卫泽也愿意,这个事儿也不可能会。赦免一二个还行,全部的话……
“不必多想。”卫泽伸手替谢青梓拢了拢鬓发,语气都是刻意的放柔了几分:“这样的事儿和你也没多大关系。你若是不忍心,只当不知道,也不去看就是了。”
“无妨。”谢青梓笑笑,虽说有些勉强,倒也算是想明白了:“我也就是不忍心,随口替她们一问罢了。这事儿,你也是为难。”
别说卫泽会为难,这事儿不管换成谁都是为难。哪怕是沉星呢——真不殉葬,沉星还答应了,明儿沉星不孝的流言便是要传出来了。
卫泽应一声,拍了拍谢青梓的肩,而后又一笑:“好了,别想这些不痛快的事儿了。”
一晃眼就过了夜,第二日早上,谢青梓自是起了个大早,自己收拾妥当之后,就匆匆去看沉星准备好了。
这日沉星却是要穿正经的衣裳的,纵是今日只穿一次,沉星的杏黄『色』太子服还是做得精致和复杂。
不管是衣裳上的祥云还是金龙,都是精细鲜活的。因是织锦织就的图案,故而也是十分的细软,比起刺绣来又好了许多。
沉星一整套下来,却也是有些分量:头上的白玉发冠,身上的各『色』配饰,一个个沉甸甸的,虽然是精美贵重,到底还是压得沉星直叹:“好重好重。”
谢青梓一听这话就笑了:“可不是么?不过这话你却是不能说到了外头去了。要知道,这样的待遇也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得了的。”
谢青梓这样一说,沉星也就不敢再抱怨,只挺直了背脊乖乖任由人摆弄。
谢青梓看着,反倒是心酸。又夸了沉星两句,等到沉星收拾妥当了,她便是带着沉星往大殿去了。
今日是大日子,所有的人都是郑重穿着,不敢丝毫马虎。于是远远的只看了一眼,谢青梓都是觉得有些震撼和肃穆。
因为她这样的身份,故而也不好跟过去,于是她松开了沉星的手,拍了拍沉星的背脊:“沉星别怕,你去吧。你大哥也在那边,他会护着你的。你别害怕。”
沉星看了一眼似乎是比自己还紧张些的谢青梓,倏地抿唇笑了一笑:“阿姐别害怕。我会做好的。”
谢青梓应了一声。目送沉星走过去后,这才又呼出一口气,低头与谢青樱道:“只盼着今日千万别初步什么波折才好。”
谢青樱摇摇头:“应该没发生什么大事儿,不然我也不会不记得。”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只怕事情都是改变了的。”
谢青樱反而是浅浅一笑:“再怎么改变,总归沉星是太子,还有姐夫护着,怕什么呢?阿姐纵是不信我不信沉星,也该信姐夫才是。”
这话说得谢青梓不由得一笑:“是了,我却是钻牛角尖了。”
谢青梓这头还得去领导诸位命『妇』跟着卫皇后的棺椁出宫去,故而也不敢久留,就这么匆匆忙忙的赶紧过去了。
谢青樱自然是跟着谢青梓的。
而沉星这头过去,倒也是十分能装腔作势,只肃穆着一张脸,直接就走到了主位上坐下了。
卫泽率先行礼:“太子殿下。”
沉星虽心头有些不自在,不过仍是按照教导的那般,只是平静的道:“卫指挥使请起,赐座。”
于是坐着的人就变成了沉星和卫泽了。
二人都是安之若素的坐着,其他人站着,对比却是鲜明。
其中倒也是有不少人是第一次看见沉星,见了沉星和卫泽颇为相似的脸,心里头都是禁不住的有些惊讶,末了又觉得是忍不住的猜测:这太子殿下不仅年幼,还和卫泽如此相似,该不会……
不过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谁也不敢久留,就这么忙无情的掐灭在了脑子里。
众人齐刷刷的又对着沉星行礼。
沉星也同样赐座。
待到所有人都坐下了,沉星这才缓缓开口:“父皇和母后马上就要出宫去,你们这个时候,谁也不许折腾出什么事儿来。若是耽误了吉时,孤决不轻饶!”
顿了顿,待到仍是鸦雀无声之后,沉星又继续说下去:“不过,孤也知道你们心头对孤十分不服气,故而若是有什么话,现在便是说出来。如若不说……那也别怪孤不给你们机会。”
沉星这话威胁的意思十足。
卫泽淡然的在一旁喝茶——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件事情他对沉星是十分满意的。沉星的反应和态度,简直是能用完美来形容。
当然,他觉得这群大臣们,此时肯定也是一时半会的不好意思开口的。
而他也没打算让这群大臣们说什么——有些话,那也不是现在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