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牢里,衙役们将他们师徒分别绑好,退出去。牢门也关上了,三藏法师非常发愁,问悟空:“徒弟,你看现在这个事,可怎么办为好?”悟空不忧反笑,说:“师父你别发愁,关就关着吧。这里又没人来打扰,也没有狗来叫,省得聒噪。”三藏法师愁眉不展,说:“倒是不聒噪了,可是也出不去。关在这里,怎么去取经?”
牢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了两个禁子,嘴里嚷着:“谁说出去?谁说出去?想越狱不成?哪个敢狗胆包天?是不是你这个老和尚?”
禁子们来到三藏法师身边,劈头盖脸打他。打得三藏法师苦不堪言,直叫:“悟空,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悟空说:“师父,你不知道,他们打你是为了钱。好处安身,苦处用钱,向来是这样。你给些钱,他们就不打了。”
三藏法师不由得烦恼异常,说:“为师哪里有钱?”
悟空说:“师父,你若是没钱,给袈裟也成。他们拿着袈裟去当铺里当了,就有银子使了。”
这话提醒了三藏法师,他赶紧说:“长官,别打了,我身上这个袈裟拿去换钱吧。”
两个禁子停住手,瞄了一眼,看不上这件袈裟,说:“你这老和尚太吝啬,拿件破袈裟来哄人,该打,再打。”
三藏法师急叫着悟空,说:“悟空,怎么办?他们不要袈裟。”
悟空说:“师父,包裹里不是放着件锦襕袈裟?那是件宝贝,拿出来给长官,他们自然要了。”
三藏法师听见这话,心里像是刀刺一样。可是没奈何,他只好对悟空说:“长官,你们将包裹中锦襕袈裟拿出来,那个值钱些。”
禁子将包裹解开,从中拿出锦襕袈裟来。他们只觉眼前一亮,见手里捧着个光灿灿袈裟,就知道肯定是宝贝。
这正是:巧妙系明珠,稀奇镶佛宝。铺绣缀盘龙,锦边飞彩凤。
两个禁子喜出望外,一个嚷道:“好宝贝,这件袈裟至少值一千两金子。”另一个说:“拿着它到当铺里当了,我们每人分五百两金子,也不枉当了这个差。”
本司狱官听到牢里吵闹,走过来,问:“嚷什么?你们嚷什么?”
两个禁子见了狱官来了,不敢隐瞒,跪下禀道:“方才府尊老爷提审犯人,就是这四个和尚。因有事暂停提审,将他们送到监牢里来了。我们哥俩来问话,打了几下,和尚怕得罪我们,就将一件袈裟送给我们当礼物。长官你看,这是件宝贝袈裟,估计着,最少值一千两黄金。本来我们哥俩商量着,将袈裟拿到当铺里当了,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分了。现在长官来了,那就三一三十一,咱们三个人平分。”
另一个禁子说:“还是让长官劈着吧。是将这和尚们放了,还是将他们都上了那辖床,再用滚肚、劈脑、攀胸摆布,都由长官安排。”
先前说话的禁子谄笑着说:“是,是,正是这话,还是长官劈着为好。”
狱官拿过来袈裟检视一番,又拿过引袋来,打来看看,见里面放着通关文牒。他抽出文牒来,见上面有着不少国家的画押,显然不是假的。
这狱官有些见识,惊道:“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叫我来?幸亏我来得还不算晚。若是不然,这一回可真就是闯下大祸了。”
两个禁子不知所以,呆呆站着,也不说话。
狱官说:“这几个和尚不是强盗,真是从唐朝来的僧人。将袈裟还给他,不可再打他,也不可再贪图这和尚们的财物。好好看着,等着老爷回来了问事。”
那两个禁子见狱官说得十分郑重其事,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都连连点头,答应了下来。
狱官走了,禁子将袈裟还给三藏法师,关上牢门也出去了。
三藏法师长长出了一口气,斜倚着牢房栅栏,坐着休息。八戒和沙僧挪着过来了,见三藏法师没事,虽然挨了几棒子,却是禁子吓唬他,连皮外伤都没有,就都放心了。
天色渐渐晚了,三藏法师和八戒、沙僧三个人都睡着了。到了三、四更时分,悟空看他们三个人呼吸均匀,正在熟睡中,暗想:“这也是师父该有着这次牢狱之灾。我先前不为他分辨,也不使法力救他,正是为了此因。现在四更将尽,师父此灾将满,我还得去打点打点,好使师父脱灾离难,出了监牢去。”
悟空将身一晃,从绳索之中脱出身来,变成了个蜢虫,顺着窗子缝隙飞了出去。
只见天上月明,满城清光之中,街市无人,人家熄灯。悟空辩明了方向,朝着寇家飞了过去。
到了寇家上空,见边上有户人家亮着灯火,格外显眼。原来这家是做豆腐的,老妈妈在烧着火,老头儿在挤着浆,两人做着事,说着话,不急不忙。
只听老头说道:“妈妈,你说这世事,可不是蹊跷。像寇大官,家里有钱,膝下有子,可就是没寿。当年我和他还在一处念书,是一个先生教的。若算起来,我还比他长着五岁。他爹叫寇铭,当他年幼时时家里就有上千亩田了,放债收租,进项不少。到了他二十岁上,他老子寇铭没了,他就当了家。也是该着他交好运,娶了个夫人,是张旺家的女儿,在家里小名叫穿针,人家都说她有旺夫相。果然是不错,自从她进了寇家门,家里种田就丰收,放债就能收到利,做买卖也是几倍收益。他又好做善事,斋僧施舍,城里谁不称他一声寇员外,寇善人。多少年来,他积攒了上十万家私,眼看着两个儿子寇梁、寇栋读书也好,一家子兴兴旺旺,却不料竟遭了强盗,连寇大官也让强盗给踹死了。唉,真是好人没好报,实在是让人觉得可叹。”老妈妈朝着锅底添了些柴火,说:“这也是前世冤孽,让人想想,心里也酸。”
两人说一会儿,叹息几声,眼看着豆腐就做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