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的不屑一顾的语气,慧净没有丝毫动容,像是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公事,又问:“尊者可有想过将来?”
“眼下都过不好,谈何将来。”依他如今的修为还惧怕区区数百冤魂,他之所以失手全然因为法力被禁锢,若是单打独斗,他又何须多虑。
“那若我说尊者欠债不还,也休想救出炙摩神。”他目光微闪,带着威胁的意味。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眼前这个少年他言语中的冷静重点分明,婆雅稚从未轻视过他的不凡,只是没想到他连这么深层的秘密都知晓,连他都无法窥探他的底蕴,一道无形的力量甚至大有压制他的趋势。
可他分明只是一介凡胎,无论他身份如何,若他全力以赴,输赢还指不定是谁的,为此婆雅稚目光专注严阵以待冷哼:“不过区区凡胎,还妄想阻止本尊?”
“尊者似乎忘记了,您如今站在的是凡间的土地,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无法如意。”他不带温度的威胁,信服力十足。
婆雅稚怒不可竭却又不敢轻视,即使他神力所向披靡,可是不同琰族不灭之躯,若他有个好歹,先不论修罗界虎视眈眈的各方势力,他可没有挚友可以依靠,更不认为已被牺牲的地藏还会为他拼命,躁动的心竟有一丝悲凉,隐忍着问:“楼兰里究竟有什么值得你这么拼命?”
“楼兰本是人间的乐土,昔日炙摩神和帝释天之间的恩怨,自始乐土变成一片修罗场,众生平等,既然是神扰乱了人间的秩序,自然应由神来弥补。”因果循环本该如此,就是神亦不例外。
“当要如何弥补?”婆雅稚不置可否,打量着他的话语。
“血债血偿。”
若是在救出挚友后,这样的弥补或许他还会考虑,可眼下仍没有十分把握,他不能就此折在这里,“尚未至末路,本尊还有其他法子。”
慧净看破他的心思,打消他的念头,说“尊者没其他选择了,月神不会助你的。”
被看破心思的婆雅稚蹙眉怒瞪,眉间珂玦早已经蠢蠢欲动,无形的力量在不动声色的互相抗衡,“月神与我之间尚有约定,本座相信她不会出尔反尔,倒是你以区区凡胎之躯妄想对抗本座,怕会引火烧身吧。”
无惧他的威胁,慧净依然气定神闲的说道:“你们的约定早就在楼兰冤魂的真相中违背了约定的初衷,她无须对你负责,更何况她听我的,若尊者是想与我比试比试,小僧亦只好和尊者分个高低。”
相谈至此,婆雅稚都有些佩服他,对凡间天神的陌生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决定将实力留到最后,见他语气中与月神亲密无间般,忍不住冷讽:“哼,你莫非不知她是琰魔的女人。”
“不管她身边站着何人,都因我允许罢了。”
他语气的笃定让婆雅稚双眸微眯,问:“你究竟是何人?”
“上古仙尊,子临。”慧净亦不隐瞒,也就只有这层身份才能震慑住这些自以为是的神者,更何况他已经避无可避了,省的将来多费唇舌。
闻言,婆雅稚不以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个稚嫩的少年,从他的气质和处变不惊的神态确实有几分当年天界至尊的风范,虽然那时他没有参与地藏反抗天界行动,但多少听闻当年天尊单凭个人力量几乎将整个冥间掀翻,就是因要为爱徒出一口气。
“看来本尊得罪了了不得的人物。”婆雅稚少了先前的轻视,方才决定保留实力怕是做对了,并非他觉得不如他,一日未真正分个胜负,就是名声高涨的上古仙尊他亦没惧怕,身为修罗一族本就是要战至最后一滴血方休。
“我知要你去弥补所有过错确实难为,不过,这是对所有人最好的结果,包括你自己。”慧净目光清明,意有所指的说。
从他眼眸中婆雅稚仿佛看到自己最后的下场,这是来自佛心的善意,一念回归太虚,从此了无牵挂,一念毁天灭地,亲手杀死最爱,从此生不如死。
良久,婆雅稚眼眸中的气焰渐渐消失,他冷冷的说:“本尊需要时间考虑。”
这是婆雅稚第一次胆怯,他理不清那样的情绪,只觉得心痛,慌乱,还有思念,他在思念什么?他的生命中没有过珍惜的事物,生来他便被赋予战斗,血腥,无止境的杀戮,唯一的情感便是炙摩神带给他的,他口中美好的故事温暖着他丑陋的心,无论如何他必须要救出挚友,哪怕是以他的将来作为代价!
佛堂前,慧净清秀的脸上尽是痛苦,嘴里吟念的佛语都止不住脑海中不断闪过的画面,一张张笑颜无时无刻都在晃动他无法平复的心,他入定彷如大山,心绪不宁,蓦然禅音传来:“慧净,莫再强求,心结终要解开方能圆满。”
“师傅,徒儿心不静。”
“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想功德圆满,必先将困扰你的难题解开,去吧!莫再拘泥于不必要的戒条,成与否,一切顺其自然。”
他眼眸条睁,清冷的眼眸不再沉着,眉心的佛痣闪着红光,脸色一时青白,放不下静不来,如何成佛?
慧净拧眉,越是接近越华的禅房,心中抗拒的情绪越明显,融合的记忆中,清楚记得当初风静夜亦有同样的感受,抗拒这以生俱来的情意,可惜最终却选择屈服,那他呢?他又该如何?同样的屈服自己以生俱来的情感吗?他一心向佛,应该六根清净才是,更何况……他没有勇气面对那双眼眸!那双让他心动,如苍穹般深邃的星眸,短短的距离仿佛走了几个世纪。
“你是来找我的吗?”禅房瓦砾上,越华枕着手臂,眼眸盯着深不见底的夜空。
“施主,禅房常年风沙侵蚀,要当心。”
“夜色正美,大师似乎有事寻我,不如上来慢慢详谈?”
慧净没有回应,只是轻轻一跃,如鹅毛般飘落在屋顶的另一边。
见他疏远,眼神中甚至带着些恐慌,越华不悦,语气中惯有的无理取闹,“我有这么吓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