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朝徘徊了几日,沈千昭终于打探到了孙萼的行踪。
当夜,她换上了夜行衣,趁夜色出门,不知怎的,一路上,直到进了对方所住的一处宅子,她右眼皮一直在跳,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这种不安感,一直到她见到了孙萼的那一刻,开始剧烈。
坐在宅子院中的红萼,唇边挂着浅笑,望向沈千昭,声音娇媚,“永乐公主,别来无恙。”
沈千昭眉头一蹙,眼前的孙萼,还是那张面容,只是换了女子衣裙,声音亦是女子的声音......
难怪当日,她明明是男子,手却比一般女子的手还要柔嫩。
“你故意引我来。”沈千昭沉声道。
红萼的踪迹一直都还算掩藏得很好,像今日这般门突然暴露了行踪,显然是有意而为之。
红萼笑笑,“公主果然聪明,难怪我们的好事,几次被你搅和,像公主这般聪慧之人,还真是留不得。”
直到这一刻,红萼发现,她们的所有计划中,走错的那一步,便是最先开始,留下沈千昭那一步。
若是早早的便除掉了沈千昭,又何至于走到今日这一步。
沈千昭眸色微深,看不透眼前的红萼,难道引自己过来,就只是为了杀自己?
可她一路孤身前来西朝,路上多的是下手的机会。
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而且,此处宅子僻静,没什么人,更不像是有杀手埋伏。
这个红萼,也并非身手极好之人。
她薄唇微启,问,“为什么?”
红萼脸上笑意深,把玩着手里的帕子,“自然是为了给公主解答困惑。”
沈千昭衣袖下的指尖稍稍攥紧,心中有些紧张,不知怎么的,这宅子中,隐隐有一道气息,有些熟悉,却又让她有些毛骨悚然。
这种感觉,特别像是噩梦缠身,什么都记不清的那一段时间。
她故作镇定,眸光落在红萼身上,余光却在打量四周,“穆莞是你杀的?”
红萼笑笑,“不是,穆姑娘是应公子杀的。”
从红萼嘴里说出来的话,沈千昭不信,可这会儿红萼说的,却又是沈千昭心中一直以来的怀疑。
她眸光沉了沉,冷声道,“应谨腿脚不便,穆莞身上的致命伤,又岂是他能造成的?”
穆莞身上的伤,仵作验过尸,行凶之人要比穆莞还要高一些。
应谨一直坐轮椅,腿脚尚且无法站立,又岂会是他。
除非......
红萼将手中的帕子收了起来,提起茶壶,倒了杯茶水,自顾自的喝,半晌才看向沈千昭,“我还以为,公主对自己的医术十分有自信。”
她轻笑一声,“其实公主心里清楚,若是自己的医术不出问题,那番治疗之下,应公子的腿早就好了,不是吗?”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沈千昭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应谨骗了所有人,他的腿,早就好了。
穆莞必然是撞见他的秘密,这才被杀之灭口。
眼前这个孙萼,不过便是应谨跑出来的一颗弃子。
而应谨真正想做的事,沈千昭心中大约也有了猜测。
从前的应府,荣光无数,甚至是应谨自己。
却也因为父皇的刻意利用,招来了嫉恨,应谨这才招来了祸事,整个应家,也因此大受打击,从朝堂上逐渐匿迹。
三年了,应谨这番回京,是冲父皇而来,针对的,是整个皇室。
他这番回京,亲近梁王府,更与高家交好,高家姑娘又是二皇子妃......
应谨,是想借二皇子之手,对付父皇。
而她们,明明在发觉应谨的变化,却只当他是受到打击,性情大变,有愧疚有同情,却未曾多想。
直到穆莞出事,留下那指证于应谨的证据,这才开始有所怀疑。
或许本就已经有了猜测,这一刻,发觉真相,沈千昭的心,却没来由的平静。
瞥见沈千昭的反应不过如此,红萼略有些失望,“还以为公主知道昔日玩伴为人,会大失所望,为往日之情痛惜,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她还想着,西边的货已经到手了,与应谨的合作也到此为止,给那薄情寡义之人添些乱。
没成想,这个永乐公主,相比较应谨,心性只怕要更狠。
沈千昭薄唇轻启,面色格外平静,“你今日之举,只怕不只是为了告诉我应谨所为吧?”
纵使是两人翻脸,她也没有必要大费周章的,来告诉自己杀穆莞的真凶。
这个红萼,将自己引来,根本另有目的。
红萼红唇轻勾,“今日要见公主,自然是旁人。”
她话音刚落,一道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
她轻笑一声,“说起来,这位还是公主的旧人呢。”
沈千昭眉头紧蹙,目光落在远处,伴随着那道身影靠近,那股子熟悉又有些毛骨悚然的气息在一点一点的压迫着自己。
她背脊一凉,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人。
直到那人走了出来,她才终于看清了那人。
沈千昭眼底染上一抹戒备,“薛凌?”
薛凌唇角勾唇笑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抬手之间,一把利刃悄无声息的刺向了欲借机逃走的红萼。
身影倒下,血气弥漫开来。
沈千昭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只觉那股子压迫感,像是在撕扯自己,要将自己彻底撕裂成两半......
脚步声朝自己而来,沈千昭猛地抬头,几乎是同时,一把手铳出现在她手里,直对薛凌,半丝犹豫都没有,直接开了一枪!
“你别过来!”
那一枪打在了薛凌的肩膀上,血迹顿时晕染开来。
可薛凌却仿佛没有痛觉,丝毫不受影响,仍旧笑着,朝沈千昭靠近,手朝她抬去,“昭昭,你可真叫哥哥失望啊……”
声音沉沉,带着几分浓郁的失望。
沈千昭却毛骨悚然。
不仅是因为此刻,她动弹不得,更是因为,这句话.....
曾出自另外一个人的口中。
沈千昭脸色苍白,“你不是薛凌。”
闻言,薛凌笑了,任由那把手铳就那样顶在自己胸口,周身笼罩着一股子腐败的气息,带着蚀骨的寒意的手,探向了沈千昭煞白的脸。
掌心抚过沈千昭的眉眼,阔别千年之久,指尖细细摩挲。
“我的好妹妹真聪明,明明什么也想不起来,却还是一眼,便看出来是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