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昭原本还有些想和宋怀算账的心,这会儿也算是放下来了些。
当日,给宋怀备下的那些糖,她刻意放少了,为的,是想提醒他,糖吃完了,便该回来了。
而不是让他如今这般,吃颗糖都这般小心翼翼,仿佛买不起似的。
虽这么想着,可她心里到底是有些小窃喜。
证明,宋怀来这西朝几个月,并未将自己抛之脑后,还是念着自己的。
她勾唇浅笑,一双笑眸弯弯,看得宣河县主一颗心狂跳,脸颊又红又热。
她微微低笑,声音浅浅软软,忍不住夸赞道,“谢公子笑起来真好看。”
沈千昭提起茶壶,给两人各添了一杯热茶,“不及县主之姿。”
热茶下肚,宣河县主的胆子也大了些,看着眼前君子之姿的沈千昭,按捺住了一颗躁动的心,小心翼翼的问,“不知谢公子可曾婚配?”
话问出口时,她身旁的侍女都愣住了,诧异的看向自家主子。
主子该不会是......对这位连身份都不清楚的小公子动了心思了?
沈千昭弯唇笑笑,倒也如实告知,“未曾婚配。”
宣河县主顿时雀跃了,一颗心跳得愈发快了些,只觉,这便是上天送到自己眼前的如意郎君。
她若是不好好把握住,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爷的一片美意。
她眸光微闪,带了几分试探,“不知谢公子在婚事上,可曾想过要找一位什么样的妻子?”
侍女眼皮跳得厉害。
主子可还有婚约在身,便如此火急火燎的寻觅如意郎君,这若是让那位借住在竹院的未来姑爷知道了,本就看着不是个好相与之人,怕是要更吓人了。
沈千昭指尖摩挲了一下茶杯,什么样的......
浮现在她眼前的,是那个话少,时常被她三言两语摸两下小手都能面红耳赤的宋怀。
她不自觉的弯唇浅笑,笑意温和,仿若春风,吹得宣河县主一片清凉。
沈千昭浅尝过半杯茶水,这才缓缓道,“在下喜欢话少,性子沉稳之人。”
宣河县主一听,眉头拧了拧,又很快舒展开来,眉眼弯弯,凑近了沈千昭几分,“谢公子觉得本县主如何?”
她这一凑近,连带着幽幽的香气都朝沈千昭扑面而来,眸眼含笑,又带着几分纯粹的期待。
沈千昭一怔,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她这话什么意思。
倒是一旁的侍女,急着都想眼替主子掩面逃走了。
县主是备受赞誉的大家闺秀,西朝多少贵胄子女的淑仪典范,岂能说出这等子没脸没皮的话来!?
宣河县主问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怕被旁人听了去。
她觉得,自己虽说话有些多,性子也算不上沉稳,可没关系,她能改。
横竖也没什么人知道。
见沈千昭怔怔地看着自己,宣河县主心里有些小忐忑了,她伸手轻轻拉了拉沈千昭地袖口,“谢公子?”
沈千昭这才回过神来,只当自己是听错了,礼笑,“谢某不过一介白衣,县主有婚约在身,实在说笑了。”
宣河县主却急了,“我说真的!”
见沈千昭显然不信的模样,她红着脸,也顾不上女儿家的娇羞,“方才见你那般为我出头,我很是感激,你又帮了我......”
沈千昭扯了扯唇,连忙道,“谢某也只是顺手之举,县主不必放在心上。”
倘若不打断她的这番话,只怕接下去的,便是以身相许了。
沈千昭自己便是写话本子之人,这些个套路,早已烂熟于心。
宣河县主睫羽轻颤:“可我对你一见倾心,已经放在心上了。”
“你方才救我时,还摸了我腰......是要负责的。”
她声音软糯,带着几分怯意,像是怕遭了沈千昭拒绝,偏偏说的话却又胆大极了。
侍女额角直跳,很想弯腰低声提醒自家主子一声。
听着宣河县主的这番话的沈千昭:“......”顺手扶个人,还能扶错了不成?
对上宣河县主那满目情意,沈千昭干笑一声,移开了目光,有些不自在的连喝了几杯茶水,直到茶壶见底,她才有了几分真实感。
脑子里,也在慢慢捋清现在的这一团乱糟糟的情况......
所以现在是,和宋怀有婚约在身的宣河县主,本该是自己的情敌,在自己阴差阳错为宋怀出气的侠义之举下,对自己一见倾心?
沈千昭默了默。
真是比自己写的话本子还精彩。
沈千昭几乎是一路逃离的酒楼,住进了城中客栈,当即就将脸上的人皮面具给撕了下来,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活了那么久,当个游魂也荡了那么多年,这被女子表露心意,还是头一遭。
实在有些遭不住。
沈千昭指尖在桌面反复来回的轻叩,犹豫着要不要先见上宋怀一面。
可思虑到最后,也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算了,她是来办正事的,不是来撩拨美人儿欠下风流债的。
还是躲着点这位宣河县主。
...
大晋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派人半路就将沈千昭要找的那人劫了下来。”薛凌手握笔杆在桌案上作画,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说话,“眼下,还要做什么?”
那道低沉浑浊的声音响起,“动身,带着那人,去西朝,见沈千昭。”
薛凌薄唇紧抿,半晌,沉声道,“沈千昭在城外避暑山庄,去西朝做什么?”
这不人不鬼的东西莫不是在诓骗自己?
这么久了,自己按照他说的,带着薛士德留下的一些把控朝中大员的证据投靠三皇子,助三皇子在朝中站稳脚跟,直到今日这般,与太子势均力敌。
可三皇子待自己,始终带着几分轻蔑。
自己始终是个见不得人的谋士,什么好处也未见到。
这人却始终要自己协助三皇子。
薛凌心中有困惑,有怀疑,更想知道这不人不鬼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却又什么都无法查明。
那道声音又一次响起,“真正的沈千昭,早已在西朝,现在在大晋的这个,不过是个假货。”
薛凌:“她去西朝做什么?”
“自然是去找宋怀。”
薛凌眸光一沉,握着笔杆的手陡然用力,笔墨在纸上留下浓重的一笔,将一副即将完工的美人图硬生生的毁了。
那道声音再度响起,带着几分低沉的冷意,循循善诱,“你不是要沈千昭吗,去西朝,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