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大房出了个王妃这件事,甘氏心里顿时就不舒坦了。南诗被许姨娘设计进了土匪窝,不仅丢了清白还丢了性命,而她的诺姐儿嫁进了镇国公府,这原是多么令人顺心的事情啊!那时她就想着自己儿子女儿都有出息,早晚得把大房踩在脚下,谁曾想日子一天天过,变数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唉……。”甘氏把二老爷的外袍挂在衣屏上之后,叹了口气坐在小榻上,“原以为咱们二房越到后头越是好日子,哪里晓得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咱们家诺姐儿命苦,才嫁进镇国公府不久,镇国公府就被削了爵位;好不容易儿子中了进士,赴了琼林宴,以为可以娶个高门贵女做儿媳妇,没想到娶了个肩上担着相府名声的义女。”
提到了南诺,南振裙也正了正颜色,看着甘氏说道:“诺姐儿已经回娘家住了些时日了,该回婆家去了。”
甘氏脸色微变,想起韩家那些糟心事,她就不愿意放南诺回去,“不成,诺姐儿不能回去,那个楚氏不是省油的灯,日日撺掇女婿冤枉诺姐儿,诺姐儿回去哪里能有好日子过?”
南振?眼睛上眨不眨的盯着甘氏,她拒绝得这样甘脆,令他想到那日南诺回来之后甘氏对他说的那些话,“我知你和诺姐儿心思,可是那件事情还是不能做,我们只顾着痛快了诺姐儿和离会影响到瀚王殿下与南笙的婚事,可你有没有想过,家里有个和离的姑娘,那些人就会说南家的家风有问题,一个家风有问题的官员,朝廷会重用吗?”
甘氏眼神略微一缩,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可是这回诺姐儿是笃定了心意不回韩家了,咱们告诉她让她回去,她会不会认为我们是在赶她走?这里不比得南家坝,她心里委屈了还可能找小姐妹说说话,这里只有我们娘家的人,不为她撑腰,她怎么还能活得下去?”
从前她还指望南姑母,现在她只会觉得南姑母一心只扑在大房也就是南笙身上,根本不会顾及南诺的死活。
南振?深吸了一口气,“我也心疼诺姐儿,可是孩儿她娘,诺姐儿到底是嫁出去的,只有越哥儿才是咱们家的前程。”
甘氏沉默着不说话了,她一脸的纠结,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要怎么办?
“你要是说不出口,便叫我来说。”南振?已经下了决定,要在离开京城之前把儿女暂时面临的困境给解除掉。
甘氏哭了,无声的落着泪。
天黑了,一轮浅月缓缓升上夜空,淡淡的光晕像极了一层薄薄的烟纱。南诺用过晚膳,在翠娇的服侍下慵慵懒懒的靠在院子里的长椅上歇息。心里想着还是家里舒坦啊!不用到婆母面前去侍疾装孝顺,也不必面对楚心柔和韩子鑫的秀恩爱,过不了多久还能因为自己和离归家而影响到南笙与瀚王殿下的亲事,她这心里真是美啊!
“姑娘,这酸杏是刚摘下来的,你快尝尝。”
翠娇捧着一盘酸杏递到南诺面前,南诺捡了一颗往嘴里塞,的确挺酸的,但她只会觉得口齿生津,美味极了。
“这杏子买得不错,你也尝一尝吧。”
“奴婢就怕买着不酸的,所以都尝过了,这酸杏最是新鲜,只是奴婢吃了一口能酸倒牙,偏生姑娘这么爱吃,奴婢敢断言,姑娘肚子里肯定是个小公子爷。”
翠娇这话逗得南诺心情极好,“不拘是什么,都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都是一样疼爱。”
话虽是这样说,但南诺心里还是很受用翠娇说她腹中是个儿子的。
南诺一连吃了四个酸杏,实在吃不下了,正用帕子擦着手,南振?就进来了。
“父亲。”南诺欣喜的搭着翠娇的手起身,另一只手撑着腰迎上去,“您怎么过来了?”
南振?脸上笑着,目光慈柔的落在女儿隆起的肚子上,那时他的外孙,“过来看看你。”
“父亲快请坐,翠娇,快上茶。”
“是,姑娘。”
父女俩坐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等到翠娇上了茶,南诺亲自把茶送到父亲面前,“这是最好的龙井,父亲快尝尝。”
南振?尝了一口,的确是好茶,看着女儿在他面前明媚的笑容,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说不出口了。自己是她的父亲,是她的靠山,怎么可以不顾她的意愿让她再回韩家去呢?
又一想到南越仕途不顺,在女儿可能受欺和儿子前程不顺,稍有不慎甚至可能掉脑袋的两者下,他当然只能选择后者。思定再思定之后,南振?开口了,“诺姐儿,你回来住的时候也不少了,该回韩家去了。”
南诺闻声,脸上的笑意当即就僵住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僵着原本的笑意再问了一遍,“父亲,你说什么?”
南振?心里有些发虚,可面上还是一派镇定,“明日就给韩家去话,让女婿来把你接回去吧。”
南诺撑着肚子缓缓站起身,“父亲,母亲那日说她有把女儿的想法告诉你的,你也是愿意的,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非让女儿再回那水深火热的韩家去呢?”
“诺姐儿,你也为人母了,该懂事了,咱们家今时不同往日,你不能任性。”
父亲原先都沉默的事情,现在居然说是她在任性,南诺想不通,一股被抛弃的委屈感瞬间袭遍全身,眼泪不争气的淌了一脸,她死死的咬着唇,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时甘氏走了进来,南诺一见甘氏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立即朝她伸去手哭喊道:“阿娘,阿娘,父亲要赶女儿走,他要赶女儿回韩家去,我不要,你跟父亲好好说说好不好?”
甘氏走过去一把将南诺抱进怀里,眼泪也忍不住掉下来,看着南振?,“老爷,非得这样做吗?万一她回去再被女婿罚跪庭院可怎么办?”
南诺闻声一时忘了哭,这么说来母亲也是知道父亲的意思的,她讶然的看着母亲,又看看父亲,感觉整颗心都在滴血般难受,“你们……你们是想抛弃我了吗?”
“不是的,不是的。”甘氏怕南诺动胎气,连忙安慰,“不是的,诺姐儿你别乱想,只是现在你哥哥仕途不顺,咱们家还得靠你哥哥支撑门庭,要是你和离归家,你哥哥定会被人觉得家风不严,一个家风不严的官,朝廷是不会重用的。”
南诺没想过这个问题,她现在也只知道自己悠哉的日子要结束了,她又得回到韩家那个冰窖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