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蜚语在益州慢慢的传扬出来,不知道是谁开始传颂,也不知道是谁在这里四处传播。
总之,这些流言蜚语,很快就让益州闹的沸沸扬扬了起来。
此时正在巴郡驻守的赵韪双眼微闭,跪坐在那里,腰身挺得笔直,手指不断的叩击着面前的桌案上面。
而他的面前则是此时他麾下的诸多将校幕僚。
左侧乃是中年汉子,威武不凡,手扶短须,也在那里沉吟不已,乃是西川上将,巴郡严颜。
右侧为首的乃是一身华服锦绣,模样周正,面含微笑的益州大族张家嫡长子张肃。
下面的则是赵韪麾下的诸多将校,诸如庞乐,李异,还有诸如益州世家之中的诸多子弟,已经巴郡之中的巴人賨人将领等等。
此时他们汇聚一堂之下,其目的就是在探讨如今的局势,如今是不是应该出兵荆州之事。
“如今的局势,向来诸位也已经清楚,流言四起,我等几无立足之处,是战是守,诸位倒是给老夫一个说法。”
赵韪作为益州老将,对于这群家伙也是知之甚深,一个两个的全都恨不得缩回娘胎里去躲着,但凡有任何的问题,都不会主动的表态。
不逼到事儿头上都不带和你开腔的,一个个深谙这平衡保命之术。
所以赵韪压根不和他们比耐心,他怕自己被气死。
听到赵韪直接问了,众人这才犹豫了起来,其中最先说话的不是严颜,而是另外一边的那位张家嫡子张肃。
“将军,汉室宗亲,毕竟是汉室宗亲啊。”
张肃说的话很是简单,不过众人却是都听的明白,这句话不是再给刘璋找面子,这句话是在给赵韪留下面子。
赵韪为什么能够在益州有如此威望,只是因为他是巴郡本地人?
那当年攻打刘焉的赵谦还是成都人呢,贾龙当年不比赵韪威望更加的重么?
说到底,还是赵韪的运气足够好,碰到了这么一个局势这么一个主公,所以才有这么大的权势能够握在手中。
刘璋也好,还是他那个死去的爹刘焉也好,这压根就不是益州人士。
他俩就算不按沛县算,那也是荆州江夏竟陵人,和益州那是一丁点关系没有。
从当初刘焉时代开始,他们其实就不是很信任益州本土世家,这些年一直在暗暗收纳关中和南阳的流民,不断的扩张自己的实力。
不说别的,现在独树一帜的庞羲,还有关中而来的吴懿一家,以及从南阳来的邓贤等人。
这都是这些年从难民里走出来的,被称之为东州人。
他们的存在或多或少就会夺走不少本属于益州世家的利益,加上这些年巴人,賨人,还有南中的蛮人和夷人,一直就没有老实过。
尤其是巴人賨人这一块,动不动的也会下山劫掠一次,让百姓们也是人心惶惶,而偏偏这时候赶上了刘焉重病,紧跟着他就没了。
刘璋手中没兵没将,东州兵马此时都不带听从他的吩咐的。
这种时候,刘璋保护不了那些百姓,但是赵韪却是能够将那些百姓保护下来。
如此一来,赵韪的威望越发的高,甚至因为刘璋的实力不够,加上还妄图继续收敛东州人马,让益州的世家也对他无比失望。
无数世家豪族选择了脱离刘璋而投入赵韪的怀抱之中。
等到赵韪进入巴郡之后,他的势力彻底的成行,当年跟随刘焉入川平定混乱的本部兵马,巴郡本土诸多世家,益州各地投靠而来的子弟,还有巴郡之中的巴賨之人。
当真算是人才济济,汇聚一堂。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本应该是气势滔天的。
但是张肃却是用了一句,汉室宗亲,仍然是汉室宗亲来打断了他的美梦。
如今汉室仍然未曾消亡,汉室宗亲,尤其是正统的这种汉室宗亲,就算他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傀儡也不是别人可以轻慢的。
刘璋不能死,也不能轻慢,除非赵韪想好了要与天下为敌。
如今那刘璋一次次的命令和怒吼并不是自取其辱,他就是在一步步的造势。
从一个笑话开始,慢慢的变成催命的咒语,他已经怒了这么久了,这益州的人也听了这么久了。
若是没有这些流言蜚语,那就是刘璋与刘表的矛盾。
但如果加上这些传言的话,那么这矛盾就变成了赵韪到底听不听从刘璋的命令,益州的中郎将到底能不能听从益州牧的命令。
或许张肃说这些话有些后知后觉的模样,但这也是事实,如今不是赵韪考虑战或不战,他现在唯一要考虑的是如何给益州的百姓,给益州的世家,乃至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这年头不缺乏首鼠两端之人,也从不缺乏想要分离一搏之人,不知道有多少嚷嚷着自己“怀才不遇”的人在等待着一个机会。
一个向别人展示自己的机会。
赵韪这件事处理不好,他就成为了这个机会,杀赵韪而奉刘璋,这不是一句笑谈。
庞羲心中没有野心,还是那些尚未做出选择的世家豪族没有这等能力?
汉室宗亲,大汉朝廷亲自承认的州牧,单单这个身份就是刘璋最好的手段。
这一次赵韪失败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小觑了刘璋这个刚刚上位的益州州牧,小觑了这个年轻的汉室宗亲,让他成功的将大势带了起来。
若非如此,刘璋最起码现在还不是赵韪的对手。
“四两拨千斤,不知道是季玉侄儿的手段呢,还是他身边的人呢?”赵韪并没有因为张肃的话语而生气,反倒是看行了另一边的庞乐。
“让你查的东西怎么样了?”
“回将军,如今与刘使君交往过密者有广汉王家小子王累,蜀郡一个小家族出身的张任,还有从巴郡离开的黄权,以及....张家的小子张松。”
“张松?”赵韪不由的惊讶了一声,“可是张家的那个不修边幅的子弟?”
“正是张肃先生之弟。”庞乐说完之后赶紧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一旁的张肃一眼。
张肃作为成都而来的,他代表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还有他身后的成都张家,还有他身后的成都诸多世家。
自己如今说出这种话来,着实是有些得罪人的。
张肃次时代脸色也是不好看,不过却没有给任何人解释。
只是双眼微微闭上,似乎在等待着那赵韪的意思一样。
“来人,庞乐办事不力,拖出去重责三十军棍,以儆效尤!”
一声令下之后,作为赵韪心腹的庞乐就直接心中咯噔一下,他知道这就是赵韪给李肃的交代了。
三十军棍,惨叫声传到了这房间之中,而众人的脸上也都是神色各异。
不过赵韪却是直接看向了一旁的李肃。
“此事还需要先生回转成都,我当自然愿意出兵荆州,只不过虽然如此,但是荆州之地也是同样的兵强马壮。
我等需要粮秣辎重,需要更多的兵马。
听闻他麾下小将张任颇有勇力,希望能够将其调入军中听用!”
“诺!”张肃嘴角微微一笑,这才睁开眼睛朝着赵韪躬身行礼,然后缓缓退了出去。
之后赵韪再次安排起来诸多事情,比如粮秣征调,比如兵马调动,比如从巴賨之人的手中寻求帮手进入军中等等。
等到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已经是将近入夜时分了。
赵韪这才将已经是饥肠辘辘的众人放了回去,而他自己则是带着下人早就已经准备好的食盒前往了自己麾下将领庞乐的府中。
作为赵韪的心腹,庞乐的府邸和他的府邸并不算远,仅仅盏茶功夫他就来到了庞乐家中。
屏退了下人,让众人不要打扰之后,赵韪亲自将庞乐搀扶了起来,然后为他擦拭鬓角汗水以及给他的伤口上药。
一切都布置妥当之后这才将那些清淡的小菜拿出来一一喂给庞乐。
“老夫知道你如今对老夫十分的不满,你忠心办事,可是却被老夫直接痛打一顿,你心中难免有些许不忿。”
“末将不敢。”那庞乐赶紧低声说道,“末将明白,如今将军更需要益州世家的支持,是小子不懂事,直接将这件事情当众点了出来。”
“真的是不懂事么?”赵韪轻笑一声,“这段时间张肃进入军中之后严查军中聚赌饮酒等违背军纪之事,你麾下的不少人,都因此挨了鞭子,这事儿老夫知道。”
平淡的语气却是让那庞乐蹭的一下被冷汗浸湿了衣襟,甚至那准备接过汤碗的手都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将军....”
“放心,老夫不打算追究这件事情,你们是老夫麾下的兵马,老夫自然也明白你们的心思。
老夫从来就不是不能容人之将,难不成你真以为老夫就真的老了,收拾不了你们了?
只不过,你真的以为将你如此痛责就只是因为老夫需要益州世家的支持?”
“末将不懂,请将军明示!”
“出兵已成定局,这巴郡仍需要人驻守,除了你,老夫信不过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