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雷蜷成一个球,在客厅的地板上前后摇晃着,嘴里还念念有词。我则忙着找“吹破牛皮”那一集给他看,他有必要了解一下崔克茜在剧中的设定。
“伙计,冷静...”我对着身后的他说。自从刚才他“神通广大”地来了一通之后,雷就陷入了恐慌。我猜我身边的这只小马身体里属于“雷”的部分已经越来越少了。
“你叫我怎么冷静?!”雷听上去快要哭出来了,“不仅仅是我的身体改变了!我说了我从来不可能说的话...那不是我!我不是这样的小马——”我瞥了他一眼。雷又恐慌又恼火地发出了一连串不成句子的咕哝声,然后终于摆脱了他的暂时失语:“你听到了吗?!我永远也不会那样说话的!!”
“听我说,或许我们正在变得越来越像我们变成的小马,但我们没必要太担心。”我说。
“哦是吗?”雷瞪着我,“那你呢?你在这部动画里是什么样的?你也在变的越来越像这个...邪茧女王吗?”
我不禁皱起了眉,咬着下嘴唇。到目前为止,我做的最“邪茧”的事,就是试图把莉兹关在家里,如果不算上我在梦里做的事的话...然而,除此之外,我没做什么不像我自己的事。“我好像没有。”
“那你很棒棒...”雷翻了个白眼,“至少你的脑子还没出什么乱子。”
“你怎么知道是你变了?”我问,“也可能你一直都是这样,又嚣张又爱炫耀?”
“嘁...”雷把头扭向一旁,“神通广——”他停了一下,“我以前可从来不会那么Low,我只要展现我的真本事,别人就都会——”
“你瞧!”我说,“你以前的行为和崔克茜就很像!”雷低吼了一声,但却不敢看我。
我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我们先看完这一集再说吧。”
电视上开始放起了小马,我们两个就这样无言地看着电视。房间里的气氛极为紧张,我猜就算我们不互相找麻烦,也有很多麻烦等着我们解决了。我叹了口气,扭头看向他:“听我说,之前的事我们就先不要去管了,好吗?”
雷沉默了一会儿,但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然后点点头。“好吧。”
我暂停了电视。“好。那么,我们先相互认识一下好了,你是哪里人?”
“佛蒙特州,”雷说,“我在伯灵顿长大,后来搬到这边来上UmA。”
“诶,你在UmA读书?”我问,“你在上社会学课程吗?我们说不定还同班过。”
他摇了摇头。“没,我已经上过那科了。我在读工程学硕士,本来下个月我就要毕业了,但是我现在...你懂我的意思的。”他哼了一声,“这真是史上最差的生日了...”
“你的生日?”我说,“我的生日是五月一号...这么一说,我也是那天开始变形的。”
雷看着我。“...你在开玩笑吧?”
“什么?”
“我也是从生日那天开始的!”他站了起来,“那天晚上我准备睡觉的时候,我发现了这个,”他转过身让我看他的可爱标志,“当时就在我的臀侧!”
“...怎么会?”我说。
“你今年多少岁?”雷问我。
“二十五...”
雷倒吸了一口凉气,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天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tm的在逗我?”
“你也是二十五岁?!”
雷点了点头。“这不可能是巧合了...”
“不,不,这一定是...”
“老哥,我们的二十五岁生日是同一天,我们还都在那一天开始变成...小马!”雷向我走过来,“这怎么可能是巧合?”
“无稽之谈!”我啐道,“给我听好了!我们都突然有了蹄子、独角,还经历了性别转换,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雷坐在自己的后腿上,两只前腿高举在头顶。“这是唯一有研究价值的理论了!”
“那也只是理论,”我指出,“除了‘我们变成了小马’以外,没有任何实际数据支持,没有一点线索。我们能做的就只有祈祷,寄希望于哪个神愿意显灵,把线索从窗子里丢进来。”
雷把头靠在沙发底端。“...我只是不想没有选择,你明白吗?我们不管做什么,也比在这儿干坐着好啊。”
“我知道,”我说,“但是请相信我,一旦有了线索,我们就追查到底。至少我们不会放弃希望。”
我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看起来我又得去贝福德家“做客”了。“我可能得出去一趟——”腹中的绞痛让我蜷缩起来。“耶稣啊...”我呻吟着。
“你怎么了?”雷站了起来。
“有些不对,我...呃啊!!”我用前腿捂着肚子,后者正痛得像是有个异形要破胸而出。“老天,痛死了!”我从沙发上摔了下来,跪倒在地,痛苦而沉重地呼吸着。
“我、我是不是该叫医生来?”雷说完就无奈的摇了摇头,他都觉得自己有点蠢了。
我的前额渗出了冷汗。“哦天,哦天,哦天——啊啊啊!!”我全身上下都感觉有什么不对。窗外的光,太亮了,我感觉自己就要溺死在阳光当中。
是这个房间本身不对。
地下室...我的潜意识中,一个陌生的部分急切地说。快...地下室...
我把门甩开,蹒跚地走下年久失修的楼梯,走进了那个伸腿不见蹄子的小黑屋。雷在我身后冲我喊,但我完全听不见他在喊什么。当我进到潮湿、寒冷的地下室里时,顿时感觉好多了,但我腹部的疼痛还是不断地增长着。我冲向地下室最深的角落,蜷缩起来。雷也下来了,打开了灯。那个吊在天花板上的灯泡亮起来时,我身体里某些凶残的东西驱使我凶狠地冲他嘶叫起来:“关掉它!”
雷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不小心撞到室友在“爽快”时的样子。他连忙关掉了灯,什么也没说。我暗暗期望地下室里的黑暗能平息我的痛苦,能吞噬掉它,让它不要继续折磨我...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的痛苦只是越来越大。我已无力惨叫,只能痛苦地发出些微的尖叫声。我在地上挣扎着,泪水顺着我的脸流下。“不,不,上帝啊,救救我...”我死死咬紧牙关,呜咽道。突然,一个念头占据了我的脑海,即使我已经痛苦到无法思考,这个念头却几乎要比痛感本身还要清晰。
我希望莉兹能在这里...
痛苦似乎达到了一个顶点,我不自觉地站了起来——痛感似乎在移动...向下移动?那里不是我的——
就在这时,我突然想起了蜜蜂和蚂蚁的女王要做的事,或者说,和它们的社会结构相似的生物群系中的女王要做的事。
“我完蛋了。”我自言自语道。
接下来的三分钟里发生的事有些糟糕,不适合在吃饭的时候讲。为了避免造成恶劣影响,我决定只告诉你们结果:三个湿漉漉的椭球体从我的下面出来了,然后疼痛就消失了。我的呼吸渐渐正常了,但却满身大汗地倒在了地上。
“...克里斯?”我听见雷说,“...你还好吗?”
“把灯打开,雷...”我喘息着说。
“...你确定吗?”
“确定。”我坚定地说,“拜托了。”
灯亮了。雷迟疑地从门那边走过来,看着我身后的东西。虽然知道自己身后是什么,但我还是没准备好面对它们。
我最终还是缓缓地转过身。
我身后是三个三十厘米左右大小的、翠绿色的蛋。他们微微颤动着,上面沾满了粘稠的液体——我怀疑那些粘液原本在我体内。这三个虫卵的表面略微透明,透过蛋壳,我能看见里面分别有一个一动不动的马形物体。
雷应该是注意到了我脸上的表情:恐惧、疑惑,还有绝望,此刻在我的脸上交汇。
“...现在是不是轮到你惊慌失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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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指不耐烦地在桌子上敲着。福斯特坐在我的椅子上,在我的键盘上敲着些什么。他正在电脑上查阅我儿子的车内监控记录。戴恩买车的时候,专门预装了一台电脑和一个网络摄像头,这样他就能录些什么“视频博客”放到网上,让别人看看他花了我多少钱。
为了不让摄像头的钱全浪费在炫富上面,我专门选了一款和交通部有协议的摄像头,可以用来辨认偷车贼的身份,并留下充足的证据把他们送进监狱。
就在刚才,福斯特成功地读取了戴恩车里的摄像头记录。
“找到了,先生,”他说,“都搞定了。”一段长长的视频资料显示在屏幕上。
“帮我找到今天凌晨两点的记录。”我说。福斯特把视频跳到了那里——那时驾驶座上没有人。他把视频设为三倍速播放,靠在椅子靠背上看着。一分钟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我正准备叫他加快播放速度的时候,驾驶座的门开了。
那个陌生人钻进车里,打开了窗户,把什么东西扔到了后座。他是个大概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头发是棕色的,面孔不是很出众。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衫,但没有遮住脸,应该是没有料到有个摄像头在拍摄他的一举一动。“好...”他一边说一边闭上眼,靠在座位上。
他突然被一阵翠绿色的火焰吞没了,我难以置信地看着靠近了显示器,看着视频里的火焰消散,座椅上的人变成了我儿子——至少外表上是。那个和戴恩一模一样的人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啧,太正常了...”火焰再次吞没了他,然后他身上的衣服就消失了。“不错...”他看了一眼自己的下体,补充道“等等,我好像太高估那家伙了...”他停顿了一下,“这下好多了。那么...”他抓住了方向盘,踩下了油门。
我夺过鼠标,暂停了录像,看着福斯特。“别告诉任何人你看到了什么,我会多付你一大笔钱。”
福斯特立刻点了点头。“是的先生。就算我说了,也没人会信...”他的脸上全是汗,就像见了鬼一样...或许他见到的真的是鬼。他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我的办公室。我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把录像倒回那个人刚坐进车里,还没变形的时间点,找到了他原本的样子。
“你究竟是什么...”
---注 释---
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