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大雪纷飞,似梨花缤纷落地,香闻十里,山河万古全都罩上了一层雪,万里江山变成了粉妆玉砌的优美画卷。
夏槿初自从接到兄长的信笺,说是父王的伤势已无大碍,让她留在师尊这悉心照料苏以墨。
整整半个月之久,夏槿初几乎寸步不离的守在病榻前,终日以血作为药引,这才将苏以墨从鬼门关给救了回来。
每次失了血后,导致娇弱的身体会亏损的严重,幸好在师尊的良药滋补下,并未伤及到元气。
窗外寒风怒嚎,吹扬起地面的积雪,犹如鹅毛翩翩飞舞,小竹屋内烘烤着暖炉,阻隔了门外的严寒。
冬困秋乏,夏槿初趴在床边睡着了,殊不知,苏以墨竟从昏睡中苏醒过来。
苏以墨偏头第一眼便瞧见那张花容月貌的脸,眉目间带着些许疲倦,心疼到默默滴血。
这半个多月,他虽然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昏昏沉沉的睡着,但意识还是清醒的,能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的悉心照料,仿佛泡在蜜罐中美滋滋的。
甚至一度私心的想,要是能这样躺上一辈子,她都陪在身边不离不弃,该有多么幸福美好。
苏以墨忍不住抬手,轻轻地触碰了下她的鼻尖,却见她微微蹙了下眉,轻轻地哼了声,像只可爱的小猫咪在撒娇似的。
他生怕惊醒了夏槿初,连忙缩回了手,见她睡得并不踏实,于是挣扎着起身,长时间躺着导致肢体都变得僵硬,却不敢发出丁点声音。
他蹑手蹑脚地起身下床,将她小心翼翼地拦腰抱上了竹床,扯过被子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
夏槿初感受到了一丝温暖,娇软的身躯渐渐地蜷缩在被窝中,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在这里,她再也不用像是以前在宋家那样,每晚睡觉都要提心吊胆的保持警惕,以防不测。
苏以墨越看越稀罕,一时间竟看入了迷,当他忍不住凑近眼看就快要亲上那艳红的朱唇时,猛然间顿住。
【君子不可趁人之危,我要忍住,要忍住......】
可是越想忍住,身体越是燥热,索性想要逃离这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苏以墨正要下床离开,小拇指却不知何时被她紧紧地攥在手中,小心翼翼地掰了两次都掰不开。
“这可是你不让我走的。”
他的嘴角扬起了完美的弧度,顺势在她的身边躺下,头回这般近距离地贴近她,紧张到心跳如雷贯耳。
夏槿初睡得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正好和他面对面躺着,殊不知苏以墨的脸已经红到仿佛要滴出血来。
苏以墨静静地打量着她娇美的睡颜,整个人都紧张到呼吸急促,心跳即将蹦出了胸膛。
曾几何时,这种同床共枕的画面简直想都不敢想,还以为这辈子终将成为人生憾事。
【若能得到你,就算要我舍弃权利、地位又何妨?这些不过是过眼云烟,唯独你才是我的一生所求。】
夏槿初睡着睡着,突然感到了闷热,于是伸脚踢了下被子,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苏以墨见状,慌忙伸手揽住她的芊芊细腰,让她的头顺势枕在自己的臂弯中,额头则紧贴着那棱角分明的下颚线。
“想不到,你睡觉竟是这般不老实。”
说完,便紧紧的抱着她陷入了沉睡中,两颗心也正在彼此的靠近。
不知睡得多久,寒风吹刮着门窗发出“咯吱”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夏槿初,当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意外的发现正躺在苏以墨的怀中,睡得那叫一个酣甜,一骨碌便弹坐起身。
“以、以墨......我、我怎么会......”
夏槿初双颊滚烫,从未和哪个男人这样同床共枕眠过,就连前夫君宋云峥都不曾这样睡过。
她揉着太阳穴仔细地回想着昨夜发生了什么?
记得明明是在照顾他,怎会无端出现在竹床上?
有没有压到他的伤口?
夏槿初见他依旧双目紧闭着,长长的眼睫毛好似蝶羽般微微颤抖着,那睡颜好似一件精美的工艺品,雕刻得格外精致,令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就在她准备下床时,却因为心之过急,不小心绊住了被子,连带着一并滚落下地,害得苏以墨整个身体都露在外面。
苏以墨身上那件单薄的亵衣,衬托得他的整个身材曲线分明,隐约还有腹肌和马甲线的线条。
当他睁开睡眼,发现坐在地上那坨被子上的夏槿初,那张脸简直涨红得犹如天边的晚霞般艳丽。
“你在做什么?”
夏槿初手忙脚乱的想要起身,却再次不小心绊倒在地,头回伶牙俐齿的嘴巴变得不利索起来。
“没、没什么。”
继而,抓起鞋袜,连滚带爬地落荒而逃,开门时随着寒风刮入一些雪瓣。
苏以墨见她逃离的倩影,在雪地上留下一长串的小脚印,好似一朵朵红梅那般娇艳夺目,忍不住展露出灿烂的笑容。
【夏槿初,你既然惹上了我,这辈子休想逃出我的五指山。】
夏槿初见眼下苏以墨的伤势正逐渐痊愈,已然可以下床走动了,也是时候该动身回燕王府了。
这匆匆一别,是为了缓解尴尬,准确的说是逃走的。
毕竟两人男未婚女未嫁就同床而眠,传扬出去对彼此的名声都不太好。
几日后,苏以墨突然登门造访燕王府,并且带来了聘礼几乎摆满了整个院中,连个下脚地也没有,足以见得,并非一日之功。
对于苏以墨的前来求亲之举,燕王和王妃颇为意外,唯独夏柏初却在意料之中。
燕王也算是一步步看着他长大的,深知他的为人品行,那都是人才济济中数一数二的后起之秀。
王妃也是对他颇为赞赏,加之他又突出了叛军的围攻救出了燕王,对他还带有感恩的心。
正是应了那句,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唯独,夏槿初听闻他此次前来求亲的举动,诧异过后便只剩下无尽的忧虑。
前有那桩失败的婚姻,已经令她对男人丧失了信心,这辈子决定封心锁爱,只想默默地陪伴家人度过余生。
夏槿初莫名感到心乱,于是来到了后花园中的腊梅花树下,无惧寒冽的风,星星点点地散落在枝条上。
“叮铃铃。”
她一直戴在左手腕上的山鬼花钱手链,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虽说这女人的脚也被苏以墨看了也摸了,甚至还有了肌肤之亲,而且还同枕共眠了。
但是这一切都是因为要救治危在旦夕的他,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想不到自己就像是猎物,就这样被盯上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这时,背后突然传来熟悉的温润嗓音。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夏槿初回眸望去,只见苏以墨踏着满地纷飞的霜雪稳步走来,更令她惊讶的是,在他的左手腕上居然也戴着一串一模一样的山鬼花钱手链,和自己的手链遥相呼应着悦耳的铃声。
为什么,他也有山鬼花钱手链?
这不是上次在许愿树下得到的手链,说是苍天应下了愿望,带上这串山鬼花钱手链定能愿她所愿,皆能如愿。
苏以墨深情款款地来到她的面前,鼓足了勇气向她表明心迹,这一刻仿佛都等了一个世纪。
“这山鬼花钱手链原本就是一对,既然你已经戴上了承诺,那我也该履行自己的诺言,与你双宿双飞。”
夏槿初这才惊觉上了当,但可惜为时已晚,一步步地被算计,落入他的温柔情网中。
“以、以墨,你、你这是做什么?”
苏以墨见她身心多少还是有些排斥男女之情,想必在她心中前面那段失败的婚姻,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槿初,你不顾礼教束缚舍身救我,我说过定会对你负责。”
夏槿初还是头回见他这般诚恳,一本正经的道出这种话,很明显有些吓到了。
“以墨,我救你源于你对我父王的救命之恩,咱们俩之间就算是扯平了。”
说完,便焦急地想要离开,不知该用何种心情去面对他。
苏以墨斗胆快步拦下她的去路,眼神露着深情,道出了埋藏在心底很多年的秘密。
“槿初,其实早在你十六岁那年,我就对你一见倾心,当得知你与宋云峥定下了娃娃亲后,我确实消极沉沦过一阵子。”
“后来,我就不断的发奋图强,就是希望在朝廷上占有一席之地,比下宋云峥,但我不敢奢望能够得到你。”
“我承认,好多次看见你和宋云峥在一起时,我会存有私心,也会嫉妒,吃醋,但我更心痛地则是他从不珍惜你。”
“老天还是眷顾我的,原本以为这辈子我爱你的这颗真心,要永久的封存心底,想不到你们却分开了,你又恢复到了自由之身。”
“某人有眼无珠,竟然丢弃掉你这颗沧海遗珠,那我便要捡回去当成宝。”
“这一次,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面对他字字句句的深情告白,夏槿初很是动容,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从不曾想过,在她自认为遇人不淑的失败婚姻中,竟会有一个男人无条件地等待她。
甚至,在她遇到危险时,苏以墨都会第一时间出现,为她解决难关,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她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原来苏以墨为她做了很多事情,都是在默默的付出,从不求回报。
“以墨,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夏槿初原本平静如水的心被突如其来的扰乱了,千头万绪,不知该如何应对,转身便要匆忙逃离这里。
苏以墨眉宇蹙紧,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身形不稳地踉跄了下,摇摇欲坠。
夏槿初深知他的伤势尚未痊愈,下意识地奔上前去,双手托住他即将倒下的身体,却被他顺势紧紧地抱住。
“槿初,你就是我的药引,这辈子我不能没有你。”
———
上京城的十里红妆,热闹非凡,沿途的树上挂满了红色的灯笼,散发着温暖的光芒,燕王府和首辅府沉浸在喜庆热闹的氛围中。
夏槿初拜别了燕王府,上了大红花轿,即使外界都在盛传苏以墨只能依靠她的血续命存活,只有她心里清楚,其实他早就悄无声息地闯入自己的生命中。
以前并未在意,通过这次把他从鬼门关救回来后,又一步步地落入他的温柔陷阱中。
这才明白了爱的真谛。
当朝首辅苏以墨同燕王府郡主夏槿初大喜,整个首辅府张灯结彩,红绸高挂,喜气洋洋。
府外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前来道贺的宾客络绎不绝,他们皆是当朝权贵,身着华服,手持贺礼,陆续进入首辅府。
堂内,案几上摆满了金银玉器、绫罗绸缎等各种名贵贺礼,显得极尽奢华与气派。
苏以墨身着火红的蟒袍,胸前挂着大红花,显得英俊挺拔。
他作为陛下身边的大红人,其身份和地位不言而喻。
他与夏槿初的大婚,更是彰显了他在朝中的权势。
夏槿初头顶凤冠,身披霞帔,面若桃花,羞怯地低头微笑。
她的裙摆上绣满了精美的花纹,寓意着富贵吉祥。
夏槿初与苏以墨在众人的祝福声中步入堂内,行三拜之礼。
端坐在上的并不是继母苏老夫人,而是一双牌位,分别是苏以墨的亲生父母。
苏老夫人坐在右侧,脸都气绿了,却在这种大喜之日,只能强颜欢笑着。
原本以为有机会可以让亲生儿子取代了他,万不曾想,他如今迎娶了高门显贵的燕王府郡主,只怕这日后的权势更加如日中天了。
整个过程庄重而又温馨,充满了爱意。
随后,夫妻二人共饮交杯酒,象征着他们从此携手共度一生。
新房内,夏槿初身穿华丽的凤冠霞帔,红色的衣裙上绣着精美的金丝花纹,头戴珠翠凤冠,面容娇美,宛如仙子下凡。
苏以墨则心花怒放的坐在她的身边,如今终于抱得美人归,兴奋又紧张到手脚都无处安放。
夏槿初的眼神中透露出幸福的光芒,与苏以墨相视而笑,充满了甜蜜和爱意。
静默片刻后,苏以墨率先起身,朝她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
“娘子,为夫这厢有礼了。”
夏槿初有些羞涩的低垂下眼眸,不敢正视他那双炙热的目光,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花放不开。
“这......囍烛太亮了。”
苏以墨立刻心领神会地上前吹灭了蜡烛,正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切莫辜负这良辰美景。
囍帐下,两道影子若隐若现的缠绵悱恻着,恨不得将彼此揉进骨髓中。
殊不知,有人良辰美景正有时,而有的人则心碎无痕遍地伤。
宋云峥得知夏槿初今日大婚,在街头喝得酩酊大醉,自从伤势痊愈后,落下了终身残疾,好几次登门想要面见她,却被乱棍打出府上,成为满上京城的笑柄。
如今,他家道中落后,就好似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太夫人在救他回家后的第三日,就不幸感染了恶疾,撒手人寰,临终前对他依旧放心不下,死不瞑目。
泽哥儿和沅姐儿也分别寄托给柳嬷嬷和那个小厮抚养,而他则孑然一身的四处浪荡,以前结交的酒肉朋友,早就彻底断了往来,再也无人能够帮衬他一下。
宋云峥直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当初就不该意气用事,总觉得,得到的权力地位都是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学得到的。
万不曾想,他失去了夏槿初后将会输得一败涂地,彻彻底底一无所有。
眼下恍如隔世,若是能回到两人最初见面时的场景,他一定会牢牢地紧抓住她的手,不再放开。
只可惜,在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重头来过。
今生情缘已了,注定形同陌路。
翌日。
天空中,纷飞的雪花犹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
夏槿初穿着一件红色的披风,披风的领口围着一圈白色的貂毛,衬得她的肌肤更加白皙如雪。
她立于雪地中望着那银装素裹的美景,感慨着幸福来得好不真实。
“娘子,你站在外面,不冷吗?”
这时,突然有双强而有力的臂膀从背后环抱住她的芊芊细腰,紧接着一张俊美的侧颜枕在她羸弱的肩头,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挂在她的身上。
苏以墨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袍,袍角被风吹起,在雪地上飞舞。
在外面叱咤风云,唯独在她面前露出了孩子般的心性,俨然变成了嘤嘤怪。
“娘子,你看,这雪景多美啊。”
夏槿初附和着点了点头,他就像是一束光照进了她灰暗的世界中,成为救赎她的那唯一的希望。
“夫君,是你教会了我爱的真谛,爱是不能将就的。”
苏以墨见她头回这般感性,为了缓解她的情绪,于是弯腰抓起一把雪,捏了个小小的雪球轻轻地朝她身上丢去。
“娘子,是我该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你就是我全部的精神支柱,就让咱们忘记过去那段不美好的回忆,创造属于你我的幸福天地吧!”
他们在雪地里奔跑着,相互投掷着雪球,欢声笑语不断。
偶尔,他们也会停下来,欣赏着美丽的雪景,感受着彼此的爱意和快乐。
在这一刻,他们忘记了一切烦恼和忧虑,只感受到彼此的爱意和快乐,仿佛整个天下都只属于他们两个人。
苏以墨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她,这位携手一生的伴侣。
夏槿初的脸上也挂着幸福的笑容,宛如冬日里的暖阳,无比温暖,偏头靠在了他的怀中。
“夫君,若有来生,换我等你,可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