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长街一路上挂着千盏万盏的花灯,闪烁着璀璨夺目的光,疑是银河落九天,满地灼灼光辉。
夏槿初和海棠相互扶持着,一路上跌跌撞撞地往将军府跑,眼下根本无法确定四周还有没有叛军的埋伏。
突然,大街上火光冲天,将整片天空倒映得宛如白昼般透亮,百姓们四下逃窜,原本温馨祥和的画面形成了暴乱,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烧焦的气息,化作滚滚浓烟直冲云霄之巅。
“杀!给我杀!”
人群中蜂拥而来一支兵马,手持刀剑,所及之处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气势汹汹地策马狂奔在大街上,展开了一场血腥的大屠杀。
夏槿初只听耳边传来骏马的扬蹄嘶鸣声,就在马蹄即将踩踏在她们主仆俩的身上,即将变成肉泥的生死关头。
她猝不及防下感到有股强劲的力道,倏地将她们抢先一步推了出去,海棠摔倒在墙角处的那堆草垛上,所幸并未大碍。
夏槿初头上的帷帽无意间掉落在地,眼看即将和冰冷的大地来个亲密接触,芊芊细腰忽地搭上一只宽厚的手掌,顺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中,抬头举目间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
是他......
兜兜转转,又见面了。
突然,眼前寒光闪过,只听在他背后传来长剑挥刺地刷刷声,那从马背上摔下来的叛军正怒势汹汹地朝他们偷袭而来。
夏槿初不由得惊呼一声。
“苏大人,小心!”
苏以墨迅速从袖中甩出青竹折扇,刷刷几下在空中舞出扇花,正中叛军手中的长剑,咣当一声打掉在地。
叛军气急败坏地取出手刺,动作行云流水般朝苏以墨刺去,此暗器刀身从指间伸出,背后出击,刺中后心,几乎无一生还。
苏以墨以身躯护住夏槿初,硬生生地挨了叛军狠狠一刺。
叛军猖狂大笑,恶狠狠地说:
“你中了我的七星海棠,乖乖等死吧!”
笑声未落,只听“呯”地一声巨响,叛军猝不及防地暴体而亡,鲜血四下飞溅,只留下一滩触目惊心的肉泥。
苏以墨下意识地帮夏槿初捂住眼睛,为了防止她看见这般惊魂的一幕,刻意以七尺高的笔挺身躯抵挡住她的视线。
夏槿初分明听见他刚才发出一声闷哼,应该是受了伤,焦急地问:
“苏大人,您伤到哪里了?”
苏以墨见她面色担忧的样子,心头暖暖的,顺势往她怀中倒去。
“嘶......我应该是受了内伤了。”
说着,剧烈地咳嗽了几下,七尺男儿瞬间化作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
他见夏槿初神色紧张的样子,嘴角不禁上扬。
暗自庆幸提前穿了件软金甲,百毒不侵,有很强的预防能力。
外观看似柔软,实则无坚不摧。
一旦有人攻击到他身上的软金甲都会遭受反噬,不出片刻,就会惨遭暴体而亡,化作一滩子肉泥,尸骨无存。
夏槿初见他竟然伤得这般严重,这已经是数不清第几次,他舍身相救了,连忙伸手拖住他不断往下沉的身体。
“苏大人,您撑住了,我会医治好你的。”
说着,便连忙唤来海棠,一并将他拖到没有火势的废弃破庙中。
海棠负责在门外望风,以免叛军突然杀来,到那时好从后门出逃。
天边那轮弦月投射下清冷的光辉,透过破破烂烂的门窗折射进来,照亮了破庙中的边边角角。
夏槿初托着苏以墨的头,小心翼翼地让他靠在墙壁上,见他的脸色苍白,想必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苏大人,虽然你是我父王的门生,可你大可不必豁出性命,三番两次的救我。”
苏以墨见她突然变得这般严肃,生怕惹她不悦,紧张得小心试探道:
“你......生气了吗?”
【完了,我得好好回想下,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第一次惹得她不悦,该怎么哄呢?】
夏槿初见他都受伤了,第一反应居然是在乎她的心情,无奈地叹了口气。
“苏大人,您好歹也是朝廷新贵,陛下面前的大红人。眼下朝廷动荡,分割成两拨势力,正是需要您出谋划策,排除万难的时候。”
“万一您有个闪失,我那陛下堂兄岂不是就少了最得力的左膀右臂,甚至整个朝堂不就少了个智慧囊。”
“我知道父王是您的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些年来,您已经回报燕王府够多的了,真的没必要为了我搭上这条性命。”
苏以墨从她的字字句句间听出了关切,毫不在意她刻意想要拉开的距离和生疏感。
【我就知道她是在乎我的,那么温暖的嘴巴,故意说出这般冰冷的话,就是担心我会受伤。】
【她真的,我哭死。】
“夫人,我答应过老师,要护你周全的。”
夏槿初十分动容,他还记得父王之前对他的交代。
可那仅仅是让他留下,帮自己守住虎符的安危。
既然虎符已经交还给父王,他的任务和使命自然也就完成了。
“不必了。”
苏以墨见她婉言谢绝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怅然若失,却不想惹得她不悦。
“咳咳咳。”
他情急之下,剧烈地咳嗽起来,其实刚才挨了那叛军的狠狠一刺,确实震到内力了。
本来身子骨就一直靠着花暮雪专门研制的良药在调理,前后又为了救夏槿初,旧伤添新伤,难免雪上加霜。
不过,只要她毫发无伤,哪怕搭进去自己的这条命,那也在所不惜。
夏槿初见他都伤成这样了还在逞强,不由得有些无奈。
其实像他这般大年纪的男子,偶尔脆弱点也无妨。
“苏大人,您若不介意,能否让我帮你查看下伤势。”
在医者眼中,只有伤患,不分什么男女之别等繁文缛节。
苏以墨听闻,瞳孔蓦然放大,虽说伤及的是背部,但也需要褪下月白锦袍。
【这月黑风高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是要和我有肌肤之亲吗?】
“现在?这里?”
表面上一本正经,双手却很诚实地开始解开腰带,准备脱下锦袍。
“姑娘,外面突然闯入一批官兵,马上就快到这里了。”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海棠地惊呼声,打破了这片微妙的氛围。
夏槿初眉头忽皱了下,想起食指指环上隐藏的暗器,上面镶嵌着两颗小小的宝石。
一颗红色,一颗蓝色,按下按钮后会冒出来一根细长的银针,两颗宝石里都藏有不同的毒药,需要沾上哪种毒就按下相应的宝石就行。
不按下宝石,就只会抽出单独的银针,可以在被敌人捉住时一针锁喉。
她见时间紧迫,无暇查看苏以墨的伤势了,快速用银针在食指上扎了个小洞,挤出血滴子。
“哎......”
苏以墨看得心头跟着抽搐了下,急忙起身想要去检查她的食指,奈何脚下发软,没能站起来。
“夫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你这是做什么?”
夏槿初听见外面的马蹄声由远至近,连忙趁他不备,将食指的血挤到他的嘴里。
“眼下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能够为您拖延几日。”
“苏大人,您需要尽快去找我师尊求药,相信她定能医治好您。”
她见眼下既然官府的人都出动了,想必闹事的叛军应该会全部落网,苏以墨留在这里自会被人发现救回去。
毕竟是偷摸着出来的,她委实不便被人发现行踪,于是急忙拉着海棠,消失在夜幕深处。
苏以墨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渐行渐远,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残留在薄唇上的血迹。
【明明不想让你受伤,可还是让你浪费血了......但是你的血,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