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书仔细打量方玉,几年前因为血丹事件,他也远远看过他一眼。
不得不说,那时候方玉还带了几分稚嫩和倔强。
如今再看,几年父母官做下来,他可是出息很多。
人黑了瘦了,眉眼间却多了几分沉稳,一身官府穿在身上,正气凛然,让人见之心折。
寒门贵子,本就极少,方玉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也许对旁人来说,接任京兆尹是要命,对方玉来说,绝对是一步登天的机会。
而这个想法,在他打开折子仔细看过之后,越发明显了。
其实方玉的所有安置流民的举措,都算不得如何出奇。
但却应了四个字,恰到好处!
登记,检查病症,暂时赈济,安置落脚,自力更生。
若是把流民之事分配个他,他最后也会如此做。
但为什么不做呢,原因很简单,京都势力错综复杂,互相牵制。
若是他出头,必定会有人捣乱,不想他扬名得功劳。
搞不好,到时候功劳苦劳都没有,还被人说能力不成。
当然处置的好,以后也许更惨。
但凡有棘手的差事,人人都要退给他,理由都是现成的,精明强干,处置流民有方。
原来的京兆尹倒是名正言顺,但他可没有方玉这个魄力,刚到京都,吏部衙门都没来一趟,就三下五除二把事情解决一半了!
这就好比什么,一群豺狼都盯着一块肉,结果飞来一只鹰,叼着肉就跑了。
人人就是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但抛开私利,从大义之上来说,京都如今,正需要方玉这样的人来打开僵持的局面。
方玉在京都,不归属任何势力,属于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类型。
偏偏一身正气,极有才干,满心满眼都是为国为民。
就是旁人看不惯,也不敢动他…
“好,你这赈济流民的法子不错,待我同其余几位阁老商量过后,再给你批复。”
方玉行礼道谢,“辛苦大人了,赈济灾民的粮食是我从家里调来的,只够流民两三日果腹。
还请大人们尽快批复!”
吏部尚书倒也不觉得这催促无礼,毕竟这是事实。
他点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方玉这才示意门口的吴岩上前,取了他手里一只小小的方盒子,放到尚桌儿上。
“大人,下官常年在桥安县,除了西瓜并没有什么土产。
如今又不是吃西瓜的季节,所以,下官给大人带了一罐偶尔得来的野茶。
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尚书大人瞧着盒子平平无奇,再想方玉寒门出身,也就没有拒绝。
“好,有心了。”
方玉再次行礼告辞,留下尚书大人处置了一些紧急的差事,刚要吩咐出门。
其余几位阁老就找了过来,“听说方玉送了折子?”
吏部尚书起身,互相行礼过后,他就把折子递给众人传看,又把盒子退给小吏。
“方玉不但送了折子,还送了一罐野茶,咱们一起尝尝吧。”
他这般,也是表示坦荡清白之意。
众人笑笑,也没在意。
于是,几人看过折子,都觉得不错,批复之后吩咐小吏送去京兆尹。
这时候,野茶也泡好了,众人端起,抿上一口…
吏部尚书立刻就开始肝疼!
这哪里是什么野茶,简直就是鲜茶!
清冽甘醇,香透肺腑!
“这是野茶?
怎么比江南的贡茶还好!”
“是啊,之前从未喝过?”
吏部尚书肉疼,一边给小吏使眼色,一边应道。
“方府尹是这么说的,只有巴掌大一小罐儿。”
其余几人一边小口喝着,很是珍惜,一边遗憾方才怎么没在这里。
但他们也不担心,因为以后都在一个京都,在一个朝堂共事,想要找方玉说说话,要点儿礼也不难…
辛家大门外,门子一见方玉,立刻就开始往后院禀报,然后恭敬热情的引着方玉往里走。
昨晚就有人送了拜帖过来,定了上午来拜见先生。
先生也早早吩咐等候,自然谁也不敢怠慢。
再说,方玉几年前拜师,在辛家可是住了很久。
他出手又大方,礼数周到。
辛家上下,几乎没有没拿过方家赏钱,吃过方家的果子和点心的。
况且方玉是寒门出身,相比先生早前那些世家弟子,多了几分谦和,对他们从未有个半分轻视,这也是辛家上下奴仆,都很喜爱这位方公子的原因。
更何况,如今方玉从小县令,一翅冲天,坐到了京兆尹的位置,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到了主院门口,辛先生的贴身老仆安伯已经等在这里了。
方玉笑着行礼,“安伯,许久没见,你老人家身体可好?”
“好,好,公子客气了。
老奴平日就伺候在先生身边,先生体贴,没什么大活计,自然也是吃好睡好。
倒是公子,这两年可是辛苦了,黑了瘦了很多。”
安伯笑呵呵,亲自为方玉引路,闲话儿几句,很是亲近。
堂屋里,辛先生正在考教金子和根生的功课。
他不知道方家有空间存在,还以为方玉几年没见两个侄儿,特意寻了借口,把两个小子叫过来,想要他们叔侄见一面。
金子和根生在外住了这么久,这点儿机灵劲儿还不缺,眼见叔叔进来,神色都很是“激动”。
一副想说话,又不敢的模样。
方玉心里好笑,神色却不显,规规矩矩给辛先生行了大礼。
“先生,学年多年未曾回来给您请安,还望恕罪。”
“起来吧,自家人,不必如此客套。”
辛先生眼底满满都是喜色,对于这个弟子,他是满意的。
旁人都以为方玉有今日是运气,但他这个先生,时刻关注弟子的一举一动,比谁都清楚。
这个弟子付出了多少努力。
若不是他这几年在桥安县用心政务,辛苦为民。
这次的京兆尹出缺,也不会有人想到他这个七品小县令!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能力够,品行也是任谁都挑不出毛病。
“坐吧,这几年辛苦你了,如今回京,以后见面的时候就多了。”
“是,先生。”
方玉坐下,安伯送了新茶上来,他就端起喝了一口,跑了一早晨,还真是渴了。
放下茶碗,他才转向金子和根生。
“先生,这两个孩子没给您添麻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