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他好像透过前面的人看到了对面的人。还是那身绛红色的军装,好像他们当初在布山也是穿这一套,后来为了区别对方,才慢慢改了军装。不过他现在穿的也是绛红色的军装,样式上与对方有很大区别,倒也不至于分不出来。
本来搞后勤的司马说今年会配置到位,不过已经到十一月了,还没配发。再个来说他也不急,穿哪一套不是穿啊。
小吴曲长大声喊道:“刀盾手稳住战阵,把人给我放进来,长枪兵给我压上去。”身侧一些屯长也跟着喊,仿佛整一军的曲屯长都这么喊。麻季很明显的感觉到了他们前进的步伐慢了起来。
有很多对面的人杀了进来,他们也尽可能的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战阵。而麻季这边的人则是围着这些战阵,一点一点的带着长枪兵去压,他们只需要挡住他们,然后让长枪兵来戳死他们就行。
在阵型没乱的时候,就是这么打的。事实上,整个文聘前部都是这样打的。成效确实很大,对方打的很乱,弓弩手好像因为什么停止了射击。
好景不长,对面好像有个将领领着人冒着箭雨冲到了自己阵前,冲破了好几个他们这边的战阵。小吴曲长命令他们这一屯压过去帮忙,麻季跟着部队边杀边往前军中部赶。
大概五六十步的样子,他就看到对方冲阵的那个将领了。看起来也不大,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猛,手上一把长枪一下就是一个。
身后有将校在喊:“谁能取了此贼,赏十金,官升三级。”
周边的士卒更加兴奋,不停的向此人涌去。麻季没能管住手下人,有两个已经往那边去了。他不好多说什么,大家有自己的想法,都杀红眼了,他拦着别人万一被直接干死了都不一定。
所以才出现了开头那一幕,他手下的两个人还没冲到娄发面前就被其人马冲杀。他赶紧叫回剩下的两个,三个人还能结个战阵,要是一个人,咋死的都不知道。
越打越乱,他看到对面的好几个士兵脸色慌慌张张的,没结阵,估计是被打散了。这种人最好杀,他就赶紧领着自己三个人去截杀他们。只是他不知道,他越走越往里,逐渐三人也成了散兵,被对方的刀盾手盯上。
很快就有完整的一什盯上了他们,势比人强,他果断放弃掉了自己的两个手足,往回跑。果然他这一伍的剩下两个也被围杀,他赶紧往大部队方向走,正在这时,他看到了小吴曲长。
小吴曲长领了有一屯人马似乎在往对方那个将领冲杀,他一时心急,大喊道:“吴曲长,你打不过他,你先别上。”
而小吴曲长似乎没听到他说什么,只是领了人马往那边冲,他赶紧跟上。很快这一屯人马冲杀到了那个将领那边,小吴曲长骑着马先到,长枪大刺刺的就向娄发中门刺去。
娄发老早就注意到了这个骑马的,见他长枪来的急,竟径直就伸手去抢长枪。探手快如闪电,一把就抢住了长枪,两人角力之间,娄发轻笑一声:“小伙子,到下面多练两年罢。”
正手长枪向曲长下腹刺去,曲长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张大的瞳孔中充满恐怖,心像掉在冰水里,脑子里更是像一桶浆糊。千钧一发之际,麻季弃了兵刃,伸手去抢了枪头,被枪头两边的开刃划得鲜血四溅,犹自大喊:“曲长,快杀了他。”
娄发正手动作一滞,心中不由大怒,两臂同时用力,居然夺回了两杆长枪。在马上笑道:“着急送死,就先送你们上路。”两枪齐出,一枪搠入麻季腹中,一枪点在了曲长的咽喉处。
两人登时倒地,娄发见两枪立功,没有继续计较,继续稳住刘焉前军,带人冲杀他处。后面的士卒看到麻季还活着,赶紧把他向后拖拉。他腹中中了一枪,又被娄发长枪拉回,极有可能脏器受损,要是运气好的还能捡一条命。他看着吴曲长因为恐惧而惨白的脸,这一刻,他好像有点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不懂趋利避害了。
他任由士卒拖着,伸出血肉模糊的手,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银件,是一把长命锁。他在且兰买的,据说他们那边人手都有一把,他想带回去来着。似乎下了某种决心,将锁奋力扔向了吴曲长的尸体边。
“我叫麻三,是増食县的麻三。”因为受伤,他的声音很轻。
用几乎别人听不到的声音继续说:“兄弟,要是活着,别忘了是増食县的麻三。”似乎因为平凡,他甚至连拥有麻季这个姓名都不配一般。
汉末(黄巾起义爆发前)的人口大约六千万,到三国鼎立的时期是一千万左右。刨掉至少一千万“荫户”(合法避税)和“隐户”(非法避税 )以及很多躲到深山不毛的,大概有三千万“麻三”“吴曲”一样的人物或是死于战乱,或是死于饥荒以及自然灾害等。
他们就成了史书上的淡淡一笔,或者是饥荒的人相食,或者是海啸的浸数百里,或者是瘟疫的举族而丧,或者说地震的山鸣河清压死八十三万有奇,再到战争的积尸草木腥,除了当事人,没有人能够深切体会到当时的绝望。
刘焉在山头上看了一会,他的视野最好,很明显的看出了三军的颓势。摇摇头说道:“这个子义确实不简单啊,今天不看了,回去吧。”
随着刘焉话音的落下,刘焉军的中军指挥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开始鸣金收兵。刘贤等的就是这一刻,命令刘双压阵,自己则全领中军一举杀出。
刘贤可不认为刘焉会把七万人硬拼在这里,事实上没人会在全军劣势的情况下把七万人硬拼在这里。来回接战一个半时辰,两军阵型总体上能保持不乱,但是死伤已经很严重了。
尤其是在最初接兵的地方,很多刀盾手曲屯什伍成建制死绝。
杀人安人,杀之可也;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以战止战,虽战可也。
刘贤的视野格局是当今最开阔的,他不介意谁来当皇帝,要是当今世界有李二,他肯定跟着李二了。只要做得好,他甚至做个闲散人都行。
三千万人,能拉回来一个人,就对得起今天的麻三和吴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