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正渊老到只是一层皲裂树皮般挂在脸上的嘴扯出些许笑意。
本就快死了,死在这样……可要比自己那些死在床榻之上的老友来得庆幸。
“闻人山主所请,萧某自当从之。”
“却不知闻人山主以何礼相请?”
闻人纵横傲意尽显,白色身影陡然拔高,手中金色弯刀折射烈阳。
其姿态,一如其父。
“以晚辈血,肉与骨相请!”
“不知此礼可重?”
萧立渊看着闻人纵横那畅意模样,脑海中却出现了那挥散不去的人影。
闻人擎国!
萧立渊哂笑,笑自己终是和故人同路。
“那便一试吧!”
……
燕山脚下,苏复看着反击陡然疯狂的漠北联军,心忧的看了眼身后,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理智却死死将这种预感按住,告诉他不可能。
“林将军,值得吗?”苏复看着这些时日来第一次与自己相峙的林饶之问道。
“心中畅意,便是值得。”林饶之甩枪,看着苏复道:“等会请苏郡伯务必全力以赴,我可不会留手的。”
苏复知道自己对林饶之这等久经沙场的老将唯一的优势在何处,他能压着半残的羊舌唯我让其狼狈逃窜月余,靠的就是霸天刀所增,那远胜于二境宗师的内劲。
“林将军……你总得为那些信任你的镇西军将士。”
“付出点什么!”
苏复勒马前冲,他的身边自有璩全等人相护,他只管林饶之的生死!
“用你的命,洗刷干净他们身上的污点吧!”
林饶之放声一笑,眼中死意渐浓。
大周天下独好,可他所得,只有痛苦!
“苏郡伯若要,那便请自取林某项上人头吧!”
金背刀与墨麟枪相撞,金石之声响彻,火星溅射,那满是裂痕的金背刀却在林饶之的墨麟枪上斩出一米粒大小的豁口。
苏复从不留余力,他不会自大到用他那速成的战斗技巧和林饶之逐胜负,他要做的……。
只有挥刀!
拼尽全力的挥刀!
退,退,退……退至双手失去知觉,退至手中墨麟枪折断,坐下马儿难承巨力,终于四肢骨裂。
在呜咽声中坠压在地。
林饶之看着苏复那高高举起的金背刀。
憋屈的脸上绽放出些许笑意,他没有等到那机会,苏复身边的人将苏复保护得很好。
战场之上,林饶之自认不逊色任何一人。
可……和苏复的战斗,却如同江湖场上一对一的死战一般。
如潮巨力下,苏复那近乎无限的内劲下,他这个经年老将,到底是被年轻人乱刀砍死呢!
“噗!”
林饶之头颅飞起,鲜血洒向苏复那俊逸中带着癫狂的脸。
林饶之睁目一笑,看向镇西军将士所在方向,眼中愧疚一闪,而后便是怨恨地看向丰京所在方向。
他终是只能走到这。
他终是看不到周家满门屠灭的未来了。
苏复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动,一直紧随着的璩全和刁得胜却知道苏复已然力竭。
二人齐齐大吼一声,借着林饶之被杀所带来的震撼,化身为军矛,朝着漠北联军急冲而去,将苏复护在己方人潮之中。
苏复呆滞良久,直到眼中血色不再,他才惊觉,自己那抹担忧来自何处!
他猛地回头一看,那是宁海府的方向。
那是萧立渊来的方向!
耳边厮杀声攀至顶峰,苏复身已难动。
他在钳制漠北联军的同时,他……也被禁锢于此了!
……
“绝心道人!”
杨袭虎憋屈,看着身前那与天地格格不入素袍人影。
从琅琊城出来,不过六日,他便被绝心道人擒住,陪着他在大周各地走动。
他没有太多时间了!
绝心道人不理,现在的杨袭虎离开她也就是一普通人罢了。
“绝心道人!”
杨袭虎的声音中带上些哀求。
绝心道人并没有绑住他,但他浑身气血被锁,一身实力被限九成五,他就算去了漠北府,又能有多大用处?
苏复在漠北府的应对,他不能比苏复做得更好了!
“再有半日,你身枷锁自解!”绝心道人身形一跃,速度陡然加快一倍。
“现在,你该同我为他送行了!”
杨袭虎不知道绝心道人话中何意,但绝心道人松了口,便足以让他心喜。
当初南斗军军营前的承诺,他没想到绝心道人会记到而今。
无需他策马,胯下纵云自紧随绝心道人而去。
它可比自家主人更懂察言观色!
……
两军交汇处,萧立渊望向闻人纵横身旁随行的那四个无神之人。
闻人纵横加上这四人,方才能将时艰压迫得毫无反抗之力。
可萧立渊却并不担心,举起身旁飘扬紫旗一挥,其身后一直养兵的玄光甲士便朝前而去。
逐北之战中,他用五百玄光甲士方才留下闻人擎国。
今日……有时艰在,或两百足矣!
两百玄光甲士加入后,原本左支右绌的时艰立马稳住局势。
这一场伏杀,终是难成。
二十万大军相护,不管是那些披着外衣的大周人,还是闻人纵横,都不可能欺近萧立渊身遭十丈。
骆钧抬起头,眼中已是血丝满布,他的身体在颤抖,可他却在朝着两丈外的萧立渊接近。
一寸,两寸,三寸……。
骆钧心里怒吼着,期盼时艰快些回来。
试图让旁人注意到自己,过来阻止他。
可终究是奢望!
两丈距离,骆钧走了足足近一刻钟。
他绝望地看着萧立渊那如山般的背影,看着陷在人群,身染鲜血却依旧潇洒挥意的闻人纵横。
金刀与那马鞭相触。
这一次,二者齐齐折断!
“噗!”
一把泛着蓝光的利刃被骆钧送入萧立渊后心口。
萧立渊身体僵住,他缓缓侧头,看向将身体佝偻至尘埃中的骆钧。
他眼中千种情绪闪过,唯独没有惊讶和责备。
时艰化为掌刀的手停在坦然与其对视的闻人纵横眼前半寸。
死意在时艰眼中快速蔓延开来。
“看来我所料无错。”闻人纵横赢了,但他眼中并无喜意。
“哪有跳脱定则于外的大宗师,有的只是前人从未想过的路。”
“赤子之心……。”闻人纵横转身离去,狼嚎声响彻,其声悲苦,不是在迎他闻人纵横。
而是……在为大周丞相送行!
“应是‘忠’才是。”
“大宗师之心,交于一人生死之上,以他人情感为自己所思。”
闻人纵横余光中,一道素色道袍人影闪现,他只感慨。
“都是痴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