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殿内,众人正襟危坐,厅堂寂静无声。
孙新目光犀利如刀,在每个人身上迅速扫视而过。最后视线落在身边的宗泽身上,有些无奈地宣布。
“根据河东商队传回来的确切消息。河东路那边乱了。田虎率领数千喽啰打破县城,正招兵买马。”
“甚么?”宗泽愣了愣,随即骂咧:“该死的贼寇,他还敢与朝廷公然叫板,是不知道碎剐之刑否?”
老爷子之所以大发脾气,还骂人。
无他,那是孙新曾经说过天下大乱,就是从河东路田虎猖獗开始,到时候各地贼寇四起,群雄争霸。朝常有奸臣,境内多匪患,外面异族虎视眈眈。
大宋,陷入动荡,危如累卵!
只是那时候宗泽将信将疑没当回事。可陡然之间听到这田虎作乱的消息,又想起河东路动乱带来的危害影响,老头情绪这才没绷住,咬牙骂街。
“那撮鸟凶残成性,攻破县城之后是否造成杀戮?”
石秀看到孙新投过来的目光心领神会,详细汇报:“是,县令老爷卷走了官印,钱财等提前跑了。凡是在衙门任职几乎被杀绝,城里有钱人难逃被洗劫。喽啰兵纪律散乱,百姓遭殃,死伤甚多。”
在场大多人不知情,听了都是心头凛然!
“该死,该死啊!”宗泽满脸愤怒又无奈,看向孙新。
孙新立刻领会老头的意思,沉吟片刻后详细说道:“田虎身边有能人,知道封锁消息。我们的人十天前得知。前天传回消息,本官下令把消息传回汴梁城。至于逃亡的县令是否花钱打通关系,最后这个惊人的消息被人遮掩或重视,难以预料。”
“哎!”宗泽悲凉的一声长叹。
厅内几排将领听到这番谈话神情各异。如孙安,酆泰,袁朗等人习以为常。史进,朱武哥几个吃惊有些惋惜,仿佛早知道这样他们也会攻破县城。欧阳寿通,史文恭,苏定等人则是震惊与复杂。
孙新神色没有太多的变化,扫视一圈看向宗泽,朱武,分派任务:“朝廷那边自有应对,我们也管不着,但却做好自己的事,贡献点绵薄之力。蓬莱府的粮食多有过剩,救助同胞,人人有责。”
他之所以河东刚乱就做出这种安排,是有原因的。
北宋土地兼并严重,各地一个萝卜一个坑。流民数量太多,又没有地种,涌入境内,是不稳定因素。各地官府最多放粮施粥,是不会想办法安置,遇到一些贪官污吏更是置之不理,任由百姓死活。只会如踢皮球般打发这些可怜人去其他地方。
这也是孙新等河东,江南乱起来好解决人口的原因。只因在动乱年代,百姓逃难,人命如草芥,没食物吃草根树皮。这时放出风声,蓬莱府有米面吃有田地耕种,这些流民会如蝗虫般涌来投奔。
大势所趋,河东田虎,江南方腊作乱,孙新阻止不了。只能尽可能减轻动乱危害,暗地里壮大自身。
“现在天气还比较炎热,这是唯一一个好消息啊!宗老爷子,日后接济流民的事由你来负责。主要是率领队伍沿途护送,剿灭趁火打劫的流寇毛贼,另外朱武兄弟,负责人员安顿,粮草物资调拨。多准备一些驱虫药草,解渴解暑的绿豆汤……
其他州府不接纳难民,那我们要。
不用担心刘胖子,那边我去说。总之,招揽来蓬莱府开荒屯田,造船厂,盐场,渔民等行当需要人手。不惜代价救援百姓,多救一人,也是功德无量。”
“好,这件事交给老夫。”宗泽想也没想便答应下来。朱武有点受宠若惊,自己才刚来就受到重用,又惊又喜,有些失神。还是陈达推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大人放心,小可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好,其中详细你多问军师。”孙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随后又看向众将:“诸位,乱局即将来临。尔等严阵以待,加强防范力度。对外预防海贼,异族袭击,对内杜绝流寇毛贼扰民,护卫流民。”
“是,我等遵命!”众将齐声应和。
接下来,孙新又详细了解自身,做些针对性的部署,如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以及中途各种意外情况。
目前,城西,城北两座军营囤积的粮食三十万石,牛羊牲畜数千。这是本府地主豪强慷慨解囊,贡献的四分之一。四分之一在平海军驻地,剩下的全送至莒岛。
所以说在粮食方面还是比较充足的,接济百姓足矣!若是缺粮,正好时值六月末,是收获季节。蓬莱府近来又是风调雨顺,大批量购粮,并不难。
当下蓬莱府骑兵数量较少。城西大营是厢军晋升,本来是没有骑兵。不过孙新未雨绸缪,从海贼身上缴获,本府官方去北地购买,近来朝廷调拨。东拼西凑,硬生生搞出了两个营的骑兵,共计千人。
北大营最初有一个营,后来又调来两个营。三营骑兵一千三百余人。再加上提辖司,骑兵两千五百。分成五队,由各将领率领长途拉练,震慑宵小。
至于步兵,也得进行拉练,在指定地方安营扎寨。同时官方也会每隔一段距离设立救助点,青州二龙山,东平府独龙寨亦是如此,全力接济流民!
孙新交代完这件事情,又嘱咐三军将士好生苦练。率领来时的队伍,领着史进,欧阳寿通等人离去。
“哎,乱世来临,希望局面不是那么糟糕!”宗泽送别孙新见他带人走远,望着偏西的太阳感慨,没有人比这老头子更加了解局势动荡的连锁反应。
前番义兄孙新如临大敌的模样,自家老爹也多愁善感。宗方再也忍耐不住,年轻气盛,不懂就问,
“爹,不就是河东田虎吗?区区草寇,几千人而已。朝廷派军围剿,调动一两万禁军,弹指可灭。”
“区区草寇?几千人而已?”宗泽转头看着儿子叹气:“济州梁山泊当初只有七八百人,去年人数破万。”
“那…那是因为有水泊这个天堑。”宗方有些不服气。
“河东呢?位处北方,距离西夏和辽国都不算远。”宗泽懒得争论,只撂下一句话,转身回了军营。
宗方本来还想再说,可听到西夏和辽国这两个字眼后楞住了。他又不傻,自然明白自家老父亲意有所指。就是河东田虎公然反叛,说不定会与异国勾结,甚至,其背后已经有了西夏或辽国的影子。
“哎,兄弟,又是一个石敬瑭啊!”宗颖拍拍兄弟的肩膀。别说是这兄弟俩,边上的孙安,袁朗,史文恭,秦明等人都先后反应过来,满脸的凝重。
怪不得孙新一听到风声就大动干戈,却是未雨绸缪。
“谁是史文恭?谁是苏定?”
就在众人心情沉重的时候,数十个军汉挑着粪桶,拎着粪瓢走了过来,老远便闻到一股腥臊臭味。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在十米开外,冲着这边呼喊。
“我…我们就是!”苏定心说这跑不掉了,挥手回应道。
“好,上面有令,说以后茅房归你们负责,我来给你们交接。”那大汉咧嘴一笑,连连挥手示意过来。在宗方,孙安,袁朗等将爱莫能助的目光下,苏定苦笑连连,拉着史文恭走过去与对方交接。
“走吧,跟我走,去终点站。这些是你们手下的兵,任务就是每天清扫厕所,把农家肥送给百姓……”
“还有我要告诉你俩,想要成为队长也得要有本事。”
“那得有什么本事啊?”
“军中强者为尊,挑的数量多就是队长,才能服众。”
“啊啊,这是什么鸟本事?”
“咋滴?你看不起挑粪工?在曾头市饲养庄园喂马挑粪,做苦力的不是我汉人?你俩要端正态度。”
是是是……,我俩端正态度。
“当队长不仅要做的多,还要有责任心,起到带头作用。好处就是有独立的房间,你俩偷着乐吧!”
“瞧你俩个扫眉耷拉眼的模样,见到父老乡亲要笑……”
……
在前任粪头的说教声中,一群负责清扫卫生的军汉走远。而史文恭和苏定正式走马上任粪头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