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后方突然冒出大群官兵,后路被截断,又形成四面合围之势,曾头市队伍骚乱起来,慌乱的吼叫声不绝,不断有人拨马转身,以应付后面的偷袭。结果造成马匹相撞,冲锋队形立刻变得杂乱无章。
可怜呐!援军抵达,等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己方队形后发的喊杀震天,也影响到战场上交战的几人。袭击官兵,意图谋反,这顶大帽子扣将下来。处在大宋朝境内的曾头市那结果还能有好?
战场交战,生死只在刹那间,又岂能有分心之举?曾涂本就不是欧阳寿通的对手,心里想着事,手头上的动作自然慢了半拍。被欧阳寿通抓到机会,卖个破绽避开对方攻击。趁着对方身体前倾的时候抓住对方的腰带拖拽下马,拎着回归本阵。
曾魁看到自家大哥被抓走又惊又怒,不顾一切地大吼着要追。可不是史大郎的对手,甩开不成反被一枪杆打中后脖子,被打得蒙灯转向,身体摇晃差点落马。可好不到哪里去,也被史进揪住活擒。
运气不好的还有副教师苏定,之前被陈达,杨春夹击消耗不少体力,又碰到了一个高手。对方招式狠辣,力量刚猛,处处压制,勉强抵挡。又听到大后方喊杀震天,心里慌了神露出破绽。先被韩五钳住武器,接着他跳到对方马上用刀子制住苏定。
三个小战圈不分先后的结束。
战场上,只剩下呼延通与史文恭鏖战。随着两人斗了五十多个回合,呼延通最初处处抢攻体力消耗大,那股锐气消退,逐渐落于下风,可年轻力壮身体好,攻势连绵不绝,进退有据,并未到极限。
可史文恭也察觉到后方喊杀声震天,又接连看到同伴被抓。根本无心恋战。当机立断地逼开呼延通,拨马回转本阵,极力约束好队伍不要轻举妄动。
牛皋下令队伍缓缓推进,又让大嗓门的汉子齐声呼喊:“乱臣贼子,叛国逆贼,速速放下武器,解除武装下马投降,否则万箭齐发,把你们全部射杀。”
“放下武器,不投降就死。”
“放下武器,不投降就死。”数千将士们目光冰冷,吼声如雷。一步步向前推进,滔天杀气越发凛冽。
“啊,跟他们拼了!”曾索,曾升焦躁的低吼连连。女真人勇猛善战不怕死,可九成以上的人都是莽夫。如曾头市,全是那种四肢发达,有勇无谋之辈。
“不可。”史文恭回过神来,赶忙制止这种找死的行为。
他看到数千杀气腾腾的官兵头皮发麻,又想到之前曾索率队损失惨重,到苏定,曾涂率队追击,再到现在被团团围困。故事串联起来,自以为想到了一切。认为这是独龙寨故意设下的圈套等他们跳。
史文恭令队伍左右分开,冲两个方位军阵前方的将领大吼:“诸位,独龙寨的诸位好汉,曾头市素来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要处心积虑陷害我等?”
史进回阵喝了口水,休息一阵恢复了气力,又飞马而出:“哈哈哈,陷害你们?史文恭,我等是从陕北南下,投奔蓬莱府的江湖草莽。恰好遇到曾头市装作山贼劫掠他人牛羊。看不惯,便出手相助,无心之举,这算哪门子处心积虑陷害尔等?”
“不错。”欧阳寿通立刻接上话茬,又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我等也是从北方南下,中途遇到这两位从延安府来的军官,便结伴而行,撞到了这出好戏。本想动手援助解围,没想到被人抢先一步。
我等不聋也不瞎,沿途所见所闻,心中早已有数。踏入凌州一两天的时间,听到各种奇闻怪事。也打探到曾头市作恶多端,令我辈男儿恨之入骨。也只有像你这样的人才会数典忘祖,认贼作父……”
呼延通受不了这家伙说个没完,立刻打断劝说:“史壮士,你武艺高强,乃是有数的高手。如何委身于贼好做那种两姓家奴?还残害自己的同胞。劝你最好速速弃暗投明,免得误了自己,败坏门风。”
“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史文恭脸色阴沉下来。听出了事情跟自己知道的好像截然不同。猛地转过头看向曾索:“真的是官兵率先埋伏袭击?”
“当然是,这些官兵早看曾头市眼红,所以故意报复。”曾索眼神飘忽却兀自狡辩,继续颠倒黑白:“他们明显就是有备而来,意图针对或是敲诈勒索。师傅,三个兄弟被抓,他们肯定会索要马匹……”
史文恭眼神锐利,瞥见弟子眼神飘忽,知道其中有事儿。再看看这些朝廷官兵仇视曾头市,痛恨异族女真人,心里如何没数?又哪里不明白事情始末?
“自己真是认贼作父,有奶便是娘么?”史文恭不禁扪心自问。陡然间有些意兴阑珊,精气神衰退。
“少在那里嘀嘀咕咕!”牛皋拍马上前大喝,使用攻心计:“史文恭,你是个人才,大人很看好你。俺牛皋承认,乱战之中,你要逃留下你的机会不大。但其他人没你的能耐,注定死无葬身之地。
作为教师爷,也有感情了,不忍心看到这一幕。再说了,助异族袭击官兵,抢夺军马,乃是死罪。孙总管麾下猛将如云。击败你的人至少有一掌之数,与你旗鼓相当就更多了,莫要自误,你跑不掉的。识时务者为俊杰,随我等前往蓬莱府请罪。劝说你的徒弟,率领族人放弃抵抗,保全小命……”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曾索咆哮连连的打断:“哇呀呀,住嘴,草原儿郎,又岂能不战而降?儿郎们,给我杀,闯出条血路,集结人马反杀。”
“嗷嗷,杀,杀光这些两脚羊。”不少人怪叫着响应。史文恭脸色一变,忙策马转过身,安抚劝说:“官兵有备而来,不要冲动,服软,许下好处……”
“去你的!儿郎们,随我冲锋!”曾索哪里听得进去?一把推开史文恭,召集身边汉子,策马冲锋。随着他带头,大多人紧随,挥舞刀剑嗷嗷冲锋。
“杀,杀啊,冲垮他们的阵形。”这些彪悍的女人勇士骑术精湛,勇猛无畏,奋力抽打战马,扑向官兵。
“愚不可及!”史文恭无奈地闭上眼,不想看到惨剧。
“哼,曾头市队伍主动袭击朝廷官兵,公然谋反,放箭。”牛皋看着冲锋的女真人,脸上浮现冷笑。不疾不徐地说着对方的罪责,然后才大声下令。
与此同时,最前面的骑兵迂回分开,露出端着军弩的骑兵。中间的步兵弓箭手从人群后面起身,弯弓搭箭瞄准敌人,随着一声令下,最前排的人开弓放箭,猫着腰向两边分散迂回至最后,同时抽出箭矢。第二排上前,如此往复,梯队式射击。
同时队伍动作整齐划一,整体向后撤退,拉开距离。而这便是独龙寨专门为骑兵训练的极限射杀战术。
队伍在撤退,开弓放箭却没停。
嗖嗖破空声不断,箭如飞蝗,密集的雨幕落入奔来的骑兵群中。任凭他们如何卖力地格挡,也是没用。不断有人身上插满箭矢落马,惨叫声不断,最前排的马被射成刺猬栽倒,引起接连人仰马翻……
百多米的距离,往常快马加鞭不过片刻!
可此刻却是那段漫长,无法企及的漫长。任凭这些汉子狂吼如雷,马屁股抽出血来,也难以抵挡。
一个个,一队队,一群群喋血扑倒在冲锋的途中。
曾索吼声大胆子却小,使劲往后缩,依旧成了马蜂窝,这个欺压百姓,嚣张不可一世的家伙毙命当场。侥幸数十个浑身浴血,冲出箭雨发出嚎叫,声音戛然而止,不是被一箭毙命就是被长枪戳死。
牛皋,李应指挥队伍边打边撤不过数十米。炸刺冲出来的四百多个骑兵全军覆没,化作了满地尸体。前方的空地上被鲜血染红,马儿在血泊中哀鸣,有些人还没彻底断气,颓然地伸手像是呼救。
怎一个修罗地狱,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