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个标记楞了足足一分钟。它颜色鲜活,绘制得细致入微,没有毛边或乱线,周围皮肤未曾发红。在我用手戳它时甚至都感觉不到紧绷感。桃心形的的盾牌轮廓就和G3的风格一样女孩子气,中间的五角星和音符美轮美奂,似乎在闪烁光泽。我检查另一条腿,毫无疑问,上面也有个相同的标记。
当然了,我的第一反应是震惊。电影中角色喝醉到不省人事,醒来时发现身上有纹身的桥段确实很搞笑,但这种事真的发生在你身上?你绝对笑不出来。我不喜欢这种趁人宿醉时刻印纹身的恶作剧,更糟糕是,在心底,我居然觉得甜贝尔的标记特别适合我。啥玩意?大脑,你到底中什么邪了?!
我捡起一条搓巾用力搓起标记,虽不指望真有效果,但试试总没坏处。我可不想陷入恐慌后却发现这玩意是染的,稍微一冲就能冲掉,那样太傻了。猛搓毫无成效,我索性丢掉搓巾,狠狠瞪它,希望用意念逼它消失。
不,它还在那里。
靠。
我想要个解释,我想要质问他们三个这玩意怎么冒出来的,我想要点该死的阿司匹林来治宿醉。不过要说此刻我最想要什么,那毫无疑问是一场淋浴。我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催促我去跟损友们对峙,可我不想在闻起来像流浪汉时那么做。先洗澡,再发脾气。
凡事都得分个轻重缓急。
半小时后,我将浴巾搭在肩上跨出浴室。淋浴使我焕然一新,温水冲走了我的愤怒,使我恢复平静。我仔细回想刚刚的事,发现纹身的地方一点也不疼,周围没有丝毫创口,所以它们不可能是靠针制作的。十有八九是靠的某种新型染剂,恰巧是狄伦的风格。所以,我现在只需要抓住他,逼问出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一切都能解决。
我在菲尔的双人床上找到了四仰八叉、连毛毯都没盖的狄伦,他充沛的口水将枕头洇湿了一大片。我轻轻推了推他,清清嗓子。
“嘿,狄伦,醒醒。”
他嘟囔着什么,随手抓起枕头捂住头,蜷曲成胎儿睡姿。
一丝笑意爬上我嘴角,看来我不是唯一昨晚喝过头的。通常我会就此放过他,让他继续睡,但今天我心情可不怎么爽。
“狄伦!”我用毛巾抽他一下,“起床!恶作剧结束了!”
“把声音放~小~一点”,狄伦的声音虚弱沙哑,他揉着充血的眼睛,双眼无神地看着我,“你想干嘛?”
我压低声音做出冰冷的低语:“干嘛?这事关你昨天留在我腿上的小惊喜。恶搞男孩,告诉我怎样把它去掉。”
“就算你给我钱我也不会去碰你大腿的”,狄伦小心翼翼地起身,“好吧,也许我会,但你得出个好价钱,我的贞操可是很贵的。”
“别再装蒜了!”我扯下裤子将标记展示给他,“我知道这是你干的!”
狄伦震惊地瞪大双眼:“神特么……这是纹身?!”他凑近端详,“你什么时候——呃,当真?粉色盾牌、五角星和音符?这是,这简直是你能得到的最娘的东西了。”
一丝不祥的预感在我心头蔓延开来。与一个人朝夕相处意味着你能读懂他们的心,而不只是他们的话。我仔细地观察正观赏我可爱标记的狄伦,后者在惶惑中抬起脑袋。
“你什么时候纹的?”
我没有立刻回答。相反,我拉起裤子,坐在床上,直视狄伦的眼睛:
“如实告诉我,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然,狄伦也能完全读懂我。我微微颤抖的声音和紧张的姿势无不向他传递着什么。
狄伦挠头:“我也记不太清了。你喝得太多,将近午夜时睡着了,然后迈克扶你躺在沙发上,然后我们继续玩游戏直到菲尔去工作。之后迈克又睡了,我好像看了会儿电影之类的,然后爬到了这儿,然后就也睡过去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听起来太平常,完全不可能导致一对纹身出现在我身上,其中一定还有什么隐情。
狄伦尴尬地在床上挪动:“额,我不想打扰到你的抓狂或类似的事,但你能先让我走吗?我想去趟洗手间。”
我叹口气,漫不经心地朝他挥挥手,他起身如闪电般冲出房间。我在听到厕所门的开启声后合上眼睛,开始整理手头信息。头痛在太阳穴处阴魂不散,呕吐感开始缠绕我,不过为了集中精力,我尽可能地将它们置之脑后。我最后一次看到自己的下半身是昨天早晨洗澡时,然后我去工作,下班后径直赶往菲尔家,与朋友们共度一晚。整段时间中我唯一没有意识的就是睡觉时,所以纹身必定是那时刻上的。如果狄伦与此事无关,那作俑者肯定在迈克与菲尔之间,那么——
“啊啊啊啊啊!”
我猛然睁眼,这绝对是狄伦发出的。所以怎么了,是他掉马桶里了么?我正想出去看看,就再次听到了厕所门开启的声音。狄伦快步走来,侧身对着我二话不说褪下牛仔裤。
在他腿上是飞板璐的可爱标记:印着翅膀与闪电的粉色盾牌。
“在另一侧也有”,狄伦死死盯着我,“昨天它们还不在这儿。”
我咂舌:“看来我们都被恶作剧了。”
“但是,被谁呢?”狄伦倚墙,“迈克比我睡得早,菲尔早就去工作了,根本没谁有嫌疑啊。”
“或许这是某种延时生效的东西?”我知道自己在瞎胡扯,但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论恶作剧,你比我在行,存不存在那种过几个小时才会显形的墨水?”
狄伦轻咬嘴唇:“有是有,但你还是得直接将其涂抹到皮肤上。我很确信你我昨天都未感觉到有人在我们身上涂什么东西。”
“也就是说这必定发生在我们熟睡时”,我道,“而菲尔早就去工作了,所以…”
“所以罪魁祸首肯定是迈克!”狄伦替我把话说完,“他佯装睡下,等我上床后在把咱俩都涂了个遍。老兄,我承认被这种手段震撼到了。”
我轻拍右腿:“与我而言,更震撼的是他居然设法搞到了甜贝尔和飞板璐的可爱标记。我不清楚这种跟小马有关的物品为何也会强加给你,或许这玩意是低价批发的?”
“等等,这跟小马有关?!”狄伦叹气,“好吧,我的震撼荡然无存。”
我窃笑。既然一切都已水落石出,我也就不再气急败坏,反而开始为迈克的做法感到遗憾。真是的,他不该一声不响就把纹身贴我身上,要是直接把它送我,我能玩好多好玩的花样啊。现在可好,我还得再自己去买。或许,我可以向迈克问一下卖货的网站地址。
狄伦伸手从钱包里掏出一支烟:“好了,既然事情已真相大白,现在我们就去当堂与他对质吧!”
我邪恶地笑笑:“我们其实可以——”
我们恶魔般的计划为激烈的敲门声打断,门后传来怒吼,声音好似暴怒的野兽。
“狄!伦!你!给!老!子!死!出!来!”
我感觉胃部一阵抽搐,抬眼看向狄伦。他显得非常淡定,默默点燃香烟,猛吸一口,然后朝门走去。我亦步亦趋,祈祷情况不要失控。
门后站着抓狂的菲尔,他一把拽住狄伦,另一手捂住大腿:“你是脑子里进了什么东西才觉得把永久性纹身纹我身上是个好主意的?!你知道把它去掉有多难吗?我努力了整整一晚上,各种方法都试过了,可连让它褪色都做不到!”
狄伦叹息,我则咬紧牙关。我们相互交换一个眼神,然后我开口问道:
“呃,菲尔,你的纹身长什么样?”
菲尔侧身,脱下裤子,映入我们眼帘的是巴布西西的可爱标记:一把剪刀,刀柄为红色,带着绿色小叶,恰似一个苹果。纹身周围的皮肤发红肿胀,证明他说自己花一整晚清洗纹身的话所言非虚。
“这绝对是你所做过的最奇葩的事”,菲尔喋喋不休,“我都不想纠结你为此还设法潜入我家的事,但一说是一说——”
菲尔的言论被我跟狄伦同时展示给他的色彩鲜亮的纹身堵了回去。他僵硬地指着我们,哑口无言。
“什么鬼?”
我情不自禁地笑笑,部分是因为一场无谓争吵的避免。烦心事越少,我的头痛就削减得越快。
“我们觉得是迈克干的”,狄伦开口,“你瞧,既然我们仨都中招了,幕后真凶非他莫属。你什么时候发现的纹身?”
“大约三点”,菲尔走到厨房为自己倒杯苹果汁,“我原以为你们是趁我昨天下午睡觉时偷偷潜进来干的,但现在看来我的假设不攻自破。”
“那也不一定”,我出声反对。
狄伦丢给我一个疑惑的眼神,我则举起手来:“或许就是迈克潜进来干的呢。他昨天几点到这儿的?”
菲尔放下杯子擦擦嘴:“在我睡醒之后不久。话说回来,我好像没听见他熄火停车的声音。”
“他有别墅钥匙吗?”我追问。
菲尔略作迟疑,然后缓慢地以手掩面:“是的,他有。”
“这不就得了”,我装模作样地捋捋并不存在的山羊胡,“此案告破。”
菲尔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冲狄伦歉意地微笑:“对不起,我的错。”
“你可以给我杯类似这个的果汁就当谢礼”,狄伦咋咋嘴,“我真是渴极了。”
在菲尔转身准备果汁时,我开始评估当前情况。迈克做这件事挺合情理的,毕竟他送我的生日礼物就是小马,顺带再买点小马周边产品很正常。再加上趁我们毫无防备,整个恶作剧简直完美无瑕。我也没法责怪菲尔对狄伦的怀疑,毕竟这也是我的第一反应。想做出旗鼓相当的反击可不容易,但只要我们三人联手,希望还蛮大的。
我看向菲尔:“狄伦和我刚才正商议如何报复回去呢,你有什么好点子吗?”
菲尔摇头:“冤冤相报何时了,我现在只想知道怎么才能把这东西除去。”
“哦,你这人可真没意思!”狄伦喝完果汁吐吐舌头,“迈克辛辛苦苦买来所有这些纹身还极其卖力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我们相处了一晚!如果不回报点什么我们简直都对不起他!”
我挑起眉头:“好诡异的逻辑。”
“不,这是‘狄氏’逻辑!”他停下来考虑一秒,然后耸耸肩又叼起香烟:“好吧,两者差不多一个意思。”
菲尔从抽屉里掏出一串钥匙:“不管怎么说,我想今天睡觉之前就把纹身弄下来,而迈克工作时从不接手机,所以我现在要动身去黑桃屋。”
黑桃屋是当地一家俱乐部,狄伦在里面兼职做服务员。至于他其余的时间,自然是都耗在诸如除草、种菜、植树、收割、喂家畜这些家族琐事上了。他的理想是拥有一家自己的农场,但肥沃的田地并不便宜,他家人又没法承担得了单独划给他一块地的代价。我曾警告过沿着这条路走他将度过漫长的艰难时光,可他不在乎,依然固执己见。
“我跟你走”,我看向狄伦,“你也跟来吧?”
他笑了笑,又倒一杯果汁一饮而尽,然后咣当一声将杯子放到桌上:“带着宿醉暴露在嘈杂的公共场合?当然!没有比这更带劲的了!挑战接受!”
我皱眉:“呃!简直了。”
“他今天好像是在住宿接待处工作”,菲尔边说边开门,“那儿好像安静点。”
我们鱼贯而出走向菲尔的车,并为谁坐哪里起了争执。一轮石头剪刀布后,我倒霉地坐到车后部。在车发动时,我偶然注意到菲尔和狄伦头发都好长。好吧,其实也就到脖子,但我从未见他俩留过这么长的头发。菲尔的直发还是如往常一样,可狄伦的却开始凌乱蜷曲。更奇怪的是他们的头发变得毛茸茸的,似乎是变柔软了?唉,不管了,这一定是某种奇异的光影效果。
在汽车的轻微颠簸中我的思绪又飘向昨晚的梦境,诡异的是梦的绝大部分我居然还记得清清楚楚,与平常那种扑朔迷离感截然不同。梦的内容与小马正剧不沾边,好吧,跟剧终集有点类似,但我不觉得这是个好兆头。无序说了什么谐律元素的妹妹也可能造成威胁之类的话,从某种角度讲这也有一定道理。我一直认为谐律持有者们之所以与谐律元素匹配得这么完美,有基因、文化、地域、受教育背景等一系列原因,这么一来,谐律持有者的兄弟姐妹应该有点类似的特质使他们与谐律也有共鸣。这点共鸣或许没法全功率催动谐律元素,但给无序造成麻烦应该还是可以的。
“马赫,你在后头哼哼什么呢?”
菲尔的声音将我从神游九霄的状态拉回现实,我将视线从车窗上移开,发现他正扭头盯着我。
“啊哈?哦,就是哼些不成曲的小调。你知道的,我特别迷恋自己美妙的歌喉。”
他轻哼:“还记得你是如何被校合唱队淘汰的吗?”
我苦笑:“大概跟狄伦被田径队淘汰是一个原因吧,我猜。都怪主考官不长眼。”
“异议!”狄伦将手举上半空,“考官跟我都是垃圾。他说我弱得连四百米都撑不下来,于是我就叫他吔屎去吧。”
他的话使我突然抓住了记忆的碎片:“所以这就是你连续一星期放学后都要绕学校跑的原因!我说呢。”
“马赫,你不该就那么放弃的”,我还没来得及将话题完全岔开,菲尔就插话道,“你在歌唱方面一直很有天赋,我记得你中学时真的特别喜欢唱歌。”
一阵愧疚感将我包裹。其实这个故事的真正版本我一直都瞒着他们,不过我深知菲尔不会就这么轻易就让我蒙混过去。我沉重地叹口气,尽力在声音中不夹情感。
“我没放弃,但因为我父母不是校董会成员,他们在独唱环节将我刷了下来。”
我的竞争对手声音沙哑,简直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就这样的家伙,不止一次,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获得加赛资格,任谁都能看出这其中绝对有鬼。我可以往上告,去找区长或什么的,但那只会被认作小题大做,毕竟,不就一场合唱队选拔么。
“你说什么?!”狄伦将身体整个转过来,“你从未跟我们说过这个!”
我低头看自己的双手。我不想把事情搞大,我不知黑幕有多深,我只想有一份平静的生活、一个能安心学习的地方。再说,歌唱选拔这种事既专业又模棱两可,基本上教授说什么就是什么,很难去质疑的。所以我决定放弃梦想,回归现实。
“你为什么一直没提过?”菲尔追问。
因为这是我最疼痛的伤痕,我梦想的墓碑。对,我喜爱唱歌,爱到骨子里的那种;对,我在这方面非常有天赋;对,我曾认真地考虑过将其作为终生事业。可如果就连中学里就充斥着黑幕与暗箱操作,真正的演艺圈里又会有多少黑暗在等待着我?我最终还是决定早早放手,免得自己遍体鳞伤甚至堕落到和他们一样。
“我……不想谈论这些”,我含糊道,近乎哽咽。
我期待着他们会有什么激烈的反应,责备我居然将这种事瞒得那么久,给我找点惩罚之类的,但什么都未发生,车内陷入难捱的沉默。我抬头,发现二人皆已转过头去,菲尔打开车载收音机。我几乎张口要说什么,但自尊制止了我。我强迫自己沉默,将头枕在车窗上陷入浅眠。
我从来都不喜欢俱乐部。它们昂贵、吵闹、室内香烟的味道如阴云般笼罩不散,最重要的是:里面进行着的游戏极其无聊。我理解有那么多人享受它们,可当你在电子游戏中以超人般的力量挥舞传奇中的武器与凶悍狰狞的远古怪兽搏斗过后,扔骰子之流简直弱爆了。
俱乐部包括低层的几间游戏厅、一个商务中心、一个游乐场、一个保龄球馆、几间餐厅,还有其他乱七八糟专侯某些倒霉顾客的消费设施——简直就一大杂烩。你或许会觉得在这么大个地方寻找迈克犹如大海捞针,可我们早就来过几次了。退一步讲,就算我们从没来过,只要随便拽住一个员工指着菲尔说“家人”,一切就都能迎刃而解。
我们进入停车场,绕向住宿接待区域。马赫提议雇作为工作人员的迈克来帮忙找停车位,因为这样会很有意思,我也赞成,不过被菲尔制止了。毕竟,还是正事要紧。我们省下这个恶作剧,径直走到前台传唤迈克。约一分钟后,迈克本人带着一脸惊喜出现。
啊,迈克的头发也好长。这好……诡异。
“嘿,伙计们!”他微笑,“是想过来玩几把吗?我可以……”
他的声音在我们抱起的膀子和恼怒的瞪视下渐渐消失,菲尔开口直切主题。
“很好笑,现在告诉我们怎么去除它们。”
迈克歪头:“去除什么?”
“别装了”,菲尔用鼻子哼出声,“我们知道是你干的。”
“你真的好好学学如何销毁作案痕迹”,狄伦补充。
迈克嘴巴微张,用一只手揉揉眼,“你们到底在说啥?”
我将挡住眼睛的长发捋开:“你是唯一一个在我和狄伦睡觉后还在屋内的人,你是唯一一个有菲尔家门钥匙的人,你是唯一一个未被波及的人。除了你,真没可能是别人了,所以赶快大方承认吧。”
迈克皱眉:“如果你想指控我什么罪行,至少得让我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好让我为自己辩护吧。就这样直冲我来不分青红皂白指责一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还记得我说过迈克是最老实可靠的人么?指的就是这种情况。他极力否认的态度不像装的,我又回想起这种恶作剧根本不像迈克会干的事。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但需要一个私密的地方去验证。我环顾四周,在左侧发现一间男厕所。
“说不如做,我们用行动告诉你吧”,我说道,“跟我来。”
我走入厕所,为自己暂时没有尿意而庆幸。我等着他们仨进来,拉好门,然后脱下裤子,露出我的可爱标志。
“这是你干的吗?”我镇静地问。
迈克眨了好几下眼,对着它盯了好几秒,然后咋咋嘴,做出简单明确的回答。
“不是。”
我朝狄伦使眼色,他会意地脱下裤子。
“那这个呢?”我问道。
迈克用鼻子喷出一大口气,咋咋嘴唇:“不是。”
我朝菲尔做手势,他也脱下裤子。
“还有这个?”
迈克吹声口哨:“你们三个都有?我去,你们什么时——等等,‘告诉我们怎么去除它们’?哦,不,不,不,我跟这事一点干系都没有。是什么让你觉得这会是我干的?”
“先停一下”,我在狄伦和菲尔可以插嘴之前抬手,“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今早洗澡了吗?”
迈克咬唇:“老实说,我没。我起晚了,差点就没赶上上班。”
我深吸一口气,手指在我的纹身上画圈:“你最后一次检查自己身体的这个部位是什么时候?”
迈克高高扬起眉毛:“大概,昨天?我在家洗过澡,那是大约24小时之前的事。”
“请”,我指向一个隔间,“请满足我们。”
迈克依次看向我们三人,狄伦满脸疑惑,菲尔有些惊恐,我则面无表情。迈克是个很温顺的男孩,如果他极力抗拒我们的要求,那就是心中有鬼;要是他顺从了,那说明他跟我们一样迷惑。
迈克进入隔间,扣上门。门内是拉拉链声、衣物摩擦声、然后是一声尖叫。门被推开,只着内裤的迈克侧身出现在我们面前。果然不出我所料,印在他腿上的是盾牌与苹果——小萍花的可爱标志。
我拍脸:“*这他喵的……*”
“等等,迈克也有一个?”狄伦捧腹,“哦,伙计们,事情变得越来越好玩了!”
“你高兴得太早了”,菲尔面向厕所里的镜子,“看。”
我转身,发现,显而易见地,我朋友不是唯三急需理发的。我原本棕色的短直发长成了柔软、浓密的卷发。我用手穿过长发,几乎迷失在丝爽柔滑的触感中。
“啥?”狄伦冲向镜子,“谁给我们洒了生发剂?”
“没有这么强效的生发剂”,我回答。不过现在我也说不准了。
菲尔猛拽头发,就像在扯假发:“可它不止长长,还换了颜色!有什么能让头发一夜之间变成这样?”
狄伦突然转身盯向我:“马赫,菲尔和迈克的纹身也是从小马上来的吗?”
我点头:“分别是巴布西西和小萍花。我们的纹身正好来自可爱标记童子军。”
“等等,什么?”菲尔看我,“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我无意识地抚摸着头发,真舒服。“它们是什么?对。它们怎么来的?毫无头绪。”
“哦,真的?”狄伦抱起膀子,“我觉得这很难相信。话说回来,好像是你第一个发现它们的吧。”
“可我的作案时间呢?”我坐上盥洗台,立刻感到裤子被洇湿了,“我是昨晚最早睡着的!”
菲尔眯眼:“你有什么证据吗?”、
我感觉一股火气上涌,但并不发作,菲尔只会在太长时间没合过眼或至少12个小时没吃过东西时才会这样。我之所以知道这个是因为我们曾一起参加过一个禁食游戏,菲尔在最后的表现简直是人间噩梦。我猜他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极不规律的作息吧。
我从盥洗台上起身,直视他的眼睛:“不,我没什么证据,但有一份承诺。我以人格保证与此次恶作剧的策划、手段乃至实施没有哪怕一丁点关系。确实,我知道它是从《我的小马驹》中来的,但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
菲尔态度软化,看向别处揉起鼻子来。他眼下挂着明显的眼袋,我真想知道他这种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已经持续了多久。好吧,独立生活不易,他又得承担房贷……
狄伦怪笑:“你以西班牙人的身份起誓?”
我极力掩藏自己的笑:“这不好说。你总共见过几个西班牙人?”
“哦,瞧你说的”,狄伦朝我挤眼,“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号称——”
“认真点,小孩们”,迈克走上前洗手,“马赫,我相信你,但你必须承认这非常诡异。就在你来拜访我们的同一天只有你看过的小马的标志出现在我们四人身上?除了你,还会有谁干这个?”
我挥手:“那可多了去了:黑手党、外星人、亚特兰蒂斯人、摩门教、纹身地精族、民主党、芝加哥公牛队、劳伦.浮士德、企鹅人(一个哥谭市反派)、蝙蝠侠……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和动我们头发的是同一伙人。迈克,我是个业务分析员,不是个侦探。”
“那你得好好提防那些纹身地精”,狄伦面容严肃,“他们拥有刀一样锋利的牙齿,可以像撕水虎鱼(产于南美的一种小鱼)一样将你撕开,可以在九点三秒内将墨水涂满一个人的全身。唯一能阻止他们的是训练有素的巫师手中涂着鲸鱼鼻涕的上古鞋带。”
迈克无视他,擦干手,“我得去工作了。我工作完后会回菲尔家助你们解开这个迷。对了,马赫,你什么时候离开?”
“礼拜日晚上。”现在已近周六中午,所以我们有一天半的时间妥善解决此事。我觉得为了找寻答案自己最好也待在菲尔家……如果他还允许我借住的话。
我转向菲尔,背起双手:“我在走之前一直住你那儿可以吗?”
他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这还用问吗?”
当然,因为我们刚刚闹得有些不愉快,我觉得自己得显得有礼貌些来弥补。不过菲尔显然没把刚刚的争执当回事。
“我也留那儿”,狄伦道,“我们可以趁菲尔休息时一起找找线索。”
我点头,将碍眼的头发捋到耳朵上:“嗯,这是个好主意。”
菲尔打着呵欠推门而出:“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