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也突然惊觉,我们两个都没有倒这杯酒,她骤然安静了下来。我看着她的表情不停地变换,瞳孔慢慢放大,嘴角渐渐耷拉下来,耳朵转了回去软软地贴到了脑袋上。一连串的表情变化下让我切实注意到,她的面部特征到底发生了多大的改变,我正要说出来,想想却还是住了口——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有谁刚才就在这间屋子里,这个想法让我久久无法释怀。
最后,杰克说,“这……这不可能。我们进来的时候门是锁着的。”
我不再盯着我朋友的马脸,走到桌子前,看着桌面上的那一小杯威士忌。哦。“呃,杰克……这里面还有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杰克根本就没在听,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喃喃着,“窗玻璃都完好无损,门也是好好的锁着的。别人不可能有家里的钥匙,除了……”杰克突然停了下来,直愣愣地瞪着墙。
我跑到她身边一把抓住她的肩膀,“除了谁?AJ,告诉我!谁!?”
——36小时前——
服务生为我倒了些橙汁,橘黄色的液体混着冰在塑料纸杯中旋转。我应该要一杯可乐的,不过我周围的人都点了橙汁,毕竟我们坐的是早上的航班,不过我到现在为止已经醒了差不多六个小时了,所以晨间甜点对我来说更像是午餐。
坐在我身边靠窗座位上的那个女孩挥挥手想引起我的注意,“不好意思……呃……亚当?”
“伊万。”我纠正她。
“对,伊万,抱歉我总是记不住名字。不过,呃,我能不能坐到靠走廊的座位上?我下飞机前要去一趟厕所。”
“没问题。”我放下餐盘挪到过道上。她说她的名字叫杰西卡,在芝加哥市中心工作,是个护士。可爱又活泼的小女孩。不过她不是我的菜,她太女孩子气了,又萌又软,一看就是那种永远无法融入农场生活的女生。不过,当她听说我是来参加小型农业博览会的时候,她看起来非常感兴趣。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起劲,毕竟这只是一场生产农场设备的厂商们举办的售卖会罢了。我是说,她是一个护士对吧?她应该对那些受枪伤或者被车撞了的伤者更感兴趣吧?显然比什么农业博览会有趣多了。
我看着她沿着过道走远,叹了口气。和她聊聊也挺好的,让我想起了以前那些独自一人的旅行。总有一天我要交个女朋友,或者至少,一个能陪我一起旅行的朋友。遗憾的是,杰克一直不喜欢来这种展会,那家伙总是忙着看他的卡通,还有跟戴夫厮混。这俩总是会惹出些麻烦,我不在的时候尤其严重。如果我回家时房子还在的话,那我就该谢天谢地了。
我看了看表,现在是十点,离飞机降落还有三十分钟,我应该跟那女孩一样,在飞机降落前去个厕所。我们很快就要开始下降了,最好现在就去。我走进卫生间,打着呵欠脱下了裤子。
我趁着嘘嘘的时候低下头看了一眼,那奇怪的纹身还在那儿,半个青苹果。我是昨晚派对散伙后,晚上洗澡的时候发现的。一开始我还想着要不要把行程取消,去医生那儿看看或者什么的。我是说,虽然看起来并没什么危险,但我还是有点吓到了,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昨天早晨的时候还没有,而且我在派对上也没喝多少酒,结果一回家,我两条腿上就都有了。这玩意儿到底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我上完厕所,抖完,然后弯下身子再看了看那两个纹身。感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玩意,就是这半个青苹果的样子。是哪儿呢?而且为什么这个标记会出现在我腿上?
“好吧,好好想想,伊万。这可能是什么玩意儿?反正不是纹身就是皮疹对吧?好吧。可以断定它肯定不是一个纹身,因为我可不记得纹过这么个东西……而且我敢肯定也不是皮疹,因为它像是完美地描上去的……”我摇摇头,丝毫没有头绪。我真该取消行程去看医生的。不管这是什么玩意,这绝对不正常。
我冲了厕所,然后走到洗手池边,往自己脸上泼了点水。还是等我回家以后再担心这个好了。这只是一个纹身,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把它藏好,接下来一星期里,我就可以先不管它,等回家再说。
我抬头看了看镜子里,突然停了下来,“我的头发……颜色有这么亮吗?”我的头发一直是乌黑的,但现在好像浅起来了一点点,而且可能还变长了一点点?什么鬼?我歪着头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我额头前的头发还很正常,但脑后的头发好像长了三英寸,“这怎么——”
“请注意旅客们,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请各位乘客立即回到座位上,我们马上就要开始降落了。”
我重新看向镜子里自己那头莫名其妙变成棕黑色的头发,“先熬过这五天,星期五一到家就去看医生吧。”
降落,打车,然后在宾馆前台登记,我现在已经坐在了我房间的床上。我也不想去别的地方逛逛,于是我向客房服务点了些午餐,打算看看电视。看了几台节目后,我突然发现刘海已经挡住视线了。正要伸手去把刘海拨开,却突然想起我不应该会有刘海……
我马上关掉电视,跑到镜子前检查了一下我的头发。我的头发已经变了好多。这不可能啊,我看了看墙上的钟,现在是下午四点。五个小时前在飞机上的时候,我的头发也只是变成深棕色而已,当时我就有点闹心,而现在情况却变得更糟了。不仅不是深棕色,长度也比以前长了几英寸。我的头发已经变成了沙子一样的金色,而且一路垂到肩膀。头发不可能在五个小时里长一英尺(20厘米),更别提自己变色了。肯定出问题了。我感觉自己很紧张,孤独而又困惑。我真希望弟弟在这里。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打开,点了点了快速呼叫#1,然后把手机放到耳边。如果我把这些事情告诉杰克的话,或许他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只需要和他谈谈,然后——
“嘿,伊万。”手机另一边传来的却是戴夫的声音。
我放下手机看了一眼拨出去的号码。没错,是杰克的。这就奇怪了,为什么是戴夫接起了杰克的电话?杰克又去戴夫家了吗?我记得他跟我说今天打算待在农场里的。我回答道,“哦嘿,兄弟,杰克呢?”
“在另一间房里,她应该马上就来了。”戴夫回答道。
我眨眨眼,戴夫说,“她应该马上就来了”?她?他们肯定又是在玩什么角色扮演游戏什么的。真棒,棒极了,他们正玩得开心到处犯二,而我却独自待在芝加哥,身上还出了些怪事。唉。
我揉着太阳穴,“啊,我知道了。好吧,没事。告诉她我的飞机已经降落了,我已经安全抵达旅馆了。按照计划,我大概五天后回来。”
“好的,玩的开心点!”戴夫说完,挂了电话。
我把手机扔到床上,怀疑自己的决定到底对不对。我真的很想要和杰克谈谈,但我又希望能找个恰当的时机再说。把他从角色扮演里硬拉出来,然后告诉他我的头发不对劲,这看起来也太奇怪了些。我再次揉了揉额头,然后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博览会今天就开始了。我应该去看看,没准能够让我暂时忘了头发的事。
这博览会真的太挤了!我得说,这博览会每年都越做越大了。不过至少晚餐还是很好吃的,我保证我从餐厅离开的时候绝对比早上重了好几磅。是时候回展厅和那些摊主聊聊了。
我走到一个卖涂抹蹄子的外敷膏药的小摊边。桌子旁的标语说这个膏药是用来治真菌感染的。嗯,我农场里的确有这种问题。标牌上是一只奶牛,不过我想知道这玩意儿能不能给别的四蹄生物用。“打扰一下,老板,这个——”
“它能给你的马儿们带来奇迹!”小贩微笑着说。
这就很奇怪了,他会读心术吗?可能只是他一直被问到关于马的问题,于是也认为我的问题也是和马有关了。我谢过他,取下了一本小册子过一会儿再看看。
我走了大概十几步,经过了一个摊位前,摊位的老板就喊道,“啊,精通养马的农场主,快来看看我们的新马具啊!”
我停了下来看向那个家伙,“你怎么知道我是养马的?”
那个小贩只是大笑了起来,然后开始给我展示那些宣传册,以及几幅他们的马具的照片,我婉言谢绝了。我看了看表,晚上七点五十五,这个地方九点关门,所以我还有很多时间——
“嘿,阿宅!这里可不是漫展!”一个过路人突然对我大声叫嚷,然后和他的朋友大声笑着走开了。我转过身去看着他们。他刚刚叫我呆子?我有六尺五寸那么高,而且身材也很好,我可不记得以前有谁敢叫我阿宅。等等,是因为头发吗?是不是头发太长了,让我看起来很像个阿宅?靠,我真得好好处理一下这个问题了,买个帽子什么的。
我想暂时先忘了这些,于是我走到另一个摊位前,开始看起了他们的一些小册子。
“这本小册子是给家养牛的,你可能需要的是这本给家养马的。”我抬起头来,看见摊主正和善地看着我,微笑着递给我一本小册子。我接了过来,眼睛却一直盯着他。这一连串的神预测开始变得恐怖起来了。“谢了……但是,呃,我能问问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养马的吗?”
这个人的微笑并没有减去,“其实你的想法很棒啊,帮了我们这些小贩大忙了。我们每次都得费心猜测顾客是干什么的,但你却走在我们前面,为我们好好打扮了一番!现在简单多了!”
什么?我就是穿着牛仔裤,蓝t恤而已啊。“对不起,先生,我不明白?打扮?”
摊主继续笑着,指了指我的脑袋,“我还得说你干得不错。”
我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就从桌边走开了,我伸出手摸着我的脑袋。我脑袋上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别人觉得——
我的手碰到了我的耳朵,我突然意识到我的耳朵完全出现在了错误的地方。而我身体的感觉也确认了我的猜测,对,那的确就是我的耳朵,但我也清楚它的位置太高了,而且它毛茸茸的,还很长。我立马扔下了手里的纸和小册子,跑向了洗手间。我需要一面镜子。
我走进洗手间,很不幸地是里面挤满了人。好吧随它吧,我要找个镜子,现在就要。我看见了洗手池,走到了镜子前——我操!我站在那儿,愕然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脑袋顶上顶着一对栩栩如生的马耳朵,我走近了些,伸出手摸了摸。摸起来就和真的一样,和我在农场里摸到的马的耳朵一模一样。而最奇怪的是,耳朵上长着的是红色的毛皮,不仅是因为红色毛皮在马类身上很少见,而且这种颜色对于我白色的皮肤也太显眼了。
“哇哦,真棒,做工真精致。”我听见我身边的一个洗着手的陌生人说,“是我这么久以来见过的最好的cos了。还穿到了这里,很棒的主意,还能告诉那些摊主你需要哪种动物的资料,很机智啊!”
“啊对,谢了。”我喃喃道,继续看着镜子。到底是出什么事了?几个小时前还没有的!“就像那个纹身和头发一样”,这个念头划过了我的脑海。这些东西之间有什么关联吗?等下,不可能啊,根本说不通啊!但如果把这些东西分开考虑的话,那也未免太过巧合了,对吧?
“我靠,还会转?太真了!等下,你是怎么做出这俩耳朵的?”现在我身边这个家伙正又兴奋又迷惑地看着我的耳朵。
我重新看向镜子,卧槽,他说的没错,我的耳朵真的会动。我伸出手盖住了一只耳朵,发现那一边的声音真的减小了。我更加确信,“这些耳朵不是假的装饰用的,它们是真正的,有听力的耳朵。我不懂怎么会这样,但我人类耳朵的功能已经完全被这两个红色的毛茸茸的马类耳朵取代了。”
我感觉有点发晕,于是我走出洗手间,不理会我身后那家伙的问题。我走向出口掏出手机。我已经受不了了,很明显有什么很不对劲的事情发生了。一个人的身体会发生这些变化是完全不正常的。这种情况下只有一个号码可以打了。我走出这栋建筑物,拨出了号码。
“这里是911,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需要一辆救护车。”
这个911客服的声音依然非常冷静,“你需要救护车?好的先生请告诉我你的名字,以及你遇到了什么紧急事件。”
我坐在马路边,“我叫伊万史密斯,而且我,呃,我只是需要去看看医生。”
“你伤的很重吗?你在哪里?”
“我在市里的会展中心,”我回答道。
电话里的声音停了一会儿,很快又响了起来,“好的,伊万,你在会展中心。那里怎么了吗?你为什么需要一辆救护车?是什么类型的医疗事件?”
我揉了揉脖子,我并不是很想告诉她我想去看医生是因为我长了马耳朵和长头发,她估计会以为我是在恶作剧,“呃,我只是想和医生谈谈。是……呃,我脑袋顶上有个‘鼓包’,所以我想让医生帮我看看。”我咬了咬嘴唇,这个谎言还是挺贴近现实的,应该可以瞒过去。
“哦,你只是想找医生看看脑袋顶上的鼓包?那么就不是一个威胁到生命的事件?嗯,好吧,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派一辆救护车来接你,但如果你能走路的话,你往北走三个街区就有一个紧急医疗诊所。如果不是什么非常紧急的事情的话,走路去会更好,因为这显然比要一辆救护车实惠。”
我抬起了眉毛。小型的紧急诊所应该比一家医院要好。人少一些。“哦,谢谢。你说往北走三个街区?地址是?”
她给了我地址,然后说,“好的先生,如果你改变了主意的话请联系我,我们可以派一辆救护车。”我谢过了她,挂掉了电话,然后迈开了腿。
几分钟后我就到达了那家诊所。看起来真的挺小,像那种只有一个医生配几个护士的私营诊所。我走到前台那边,“你好,我需要看看医生。”
这护士正瞪着我的耳朵看,这我也没法怪她,“好的,他几分钟后就有空。请填下表格,在这里坐下稍等片刻。”
我填完了表,然后走到等候厅里坐在椅子上,“嗷!”我痛叫了一声,马上站了起来,我去这痛死我了。
“怎么了先生?”前台护士探过头来看着我。
“没事,抱歉,我只是坐到什么东西了。”我重新看向那个座位,本以为我能看见什么小孩子的玩具或者别的什么落在凳子上的玩意,但我却只看见了一个空空的座位而已。我挠了挠后脑勺。那我到底坐到了什么东西?
我用手臂支撑着自己慢慢坐了下来,然后这个感觉又出现了!我的确坐到了什么东西!我站了起来揉了揉我的背后。那儿怎么了?哇。不太对劲啊,我背后那个鼓包是什么东西?我紧张地左顾右盼着,看见了走廊里有一个卫生间。我向前台示意了一下,告诉她如果我被叫到的话,我在洗手间里。
我走进洗手间脱下了裤子,很快就感觉背后传来一阵释然的感觉,失去了拘束,我感觉到那个鼓包舒展开来。等,一,下,舒展开?搞什么鬼?
我扭过身去看我的后背,伸手去够那个迷之突起。当我的手摸到那个东西的时候,我的大脑认真地处理了一下接收到的信息,然后告诉我,“这是条尾巴。”
“对不起我亲爱的大脑,请你再说一次?”
“手正在传递触觉信息,对,确认,那个东西摸起来就像是条尾巴。准确来说,是一条马的尾巴。”
“不。”
“请稍等,视觉神经很快就要开始回报信息了……啊找到了。先生,眼睛已确认了手传来的信息,后面的确有一条尾巴。淡金色,但绝对是马的尾巴。”
“大脑……你在说些什么?”
“……错误!不能理解目前状况!警报!系统错误!系统关闭!系统关闭!”
“砰!”我立马晕在了厕所里。去你丫的脑子。
“护士,他在里面待了多久了?”
“大概半个小时了医生,我去拿钥匙。”
我醒了过来,看见我身前站着一个穿了白大褂的人,他正轻轻拍着我的脸。“先生?先生你还好吗?怎么了?”
我甩了甩脑袋,清理了一下思路,然后试着回想我到底在哪儿。哦对了,医生的办公室,去了趟厕所,发现了尾巴。我立马坐了起来,伸手去摸我后面。靠,它还在。它为什么还在?我转过去对着医生小声喃喃着,“尾巴,我长出来一条尾巴……”
医生站了起来,面向那个护士,“给他拿件衣服,然后把他搬到一号检查室里。另一个护士哪儿去了?”
“哦,杰西卡?她去休息了。”一号护士说。
“去找到她,让她到检查室里来给他抽个血。”
一阵慌乱中,我被塞了一件袍子,带到了一间检查室里。我把袍子穿上,一边等医生,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们给我的就是那种医院里配备的身后衣摆打开的病号服,刚好适合我现在的情况,因为这就意味着我的尾巴可以有足够的空间呼吸空气了。“我的尾巴?”什么鬼,我厌恶地把这个想法扔到一边。我希望医生一来,尾巴玩完。
我听见了门外传来的声音,“那护士有没有抽完血样?”
“还没有,医生,可能还要等个两三分钟。”
门被推开了,医生走了进来,依然在向身后喊话,“等她准备好就让她进来。”
我抬起头看着医生,摆出了我最好的扑克脸。他看了看我,用教科书般的扑克脸回敬,“所以……你今天为什么来诊所?”
我深吸了一口气,伸手不住地搔着头发。哎呀,这头发太长我都不习惯了。“医生……我不知从何说起,但我猜一开始来这里的原因应该是这对耳朵。”
医生摘下了眼镜,揉了揉眼睛,“我明白了,你晕倒在厕所里的时候我就看见了。我真有点惊讶,这年头的人们竟然会对自己身体做出这种事情,但我想这毕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吧。”我正要反驳他,他却打断了我,“所以不管怎样,你现在感觉耳朵很痛吗?这就是你在这里的原因?你是多久前给自己装上这些耳朵的?”
医生拿出一支笔形手电,开始检查起了它们。我回答道,“呃,不,耳朵并不痛。但是医生,我是今天才长出来这些东西的,大概一小时以前。”
他退了一步看着我的眼睛。“听着,先生——”
“伊万。”
他继续说道,“听着,伊万,我不知道你是到哪里去弄来的这对耳朵,而且这也不是我关心的,但请你不要对我说谎。我知道你已经有这耳朵很久了。”
我抬起一边眉毛,“哦是吗?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医生走过来,在我右边的耳朵旁打了个响指。我吓得一抖,我的耳朵背对着声音转了过去。医生说道,“这肯定是一个大手术,你的耳朵上还有神经和肌肉,任何这种规模的手术都会留下伤痕,而且需要几个星期的时间恢复。”
“听着,医生,这就是我在这里的原因,我告诉你了,我今天早上还没有这些耳朵!一直到晚饭之前我都很正常,然后我看了看镜子就发现了这些东西。”
医生微笑着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告诉我伊万,你是不是忘记吃某种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你监护人知不知道你在这里?或者我该给谁打电话?”
我捂住了脸,“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希望你相信我。好吧,那你就别信好了。反正至少你能帮我把这东西弄掉吗?”我转过身去,把我的外袍提起来,给他看我的尾巴。
“神圣的基督他娘亲诶!”医生大吼了一声,连忙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努力保持着平静,走到我身边仔细看了看,“以上帝的名义,到底是谁能够施展这么完美的手术?这是怎么……”
他抓住我的尾巴,然后扯了一下,“哇医生,这感觉还真奇怪。”并不是很痛,但我着实不喜欢尾巴被扯这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对,我猜也是……”他用他的笔形手电戳了戳我的尾巴根,“这儿的骨头好像是和脊椎连着的。”
“好吧,那么……这真tm棒极了对吧?”叹了口气,“你能把它去掉吗?”
医生退了一步,“去掉?我都不知道这手术是怎么完成的,如果你想把它弄掉的话你应该去给你做手术的地方才对啊。”
我垂下了肩表示反对。显然这里没人打算帮我,他们都觉得我是一个乐意在自己身上做这种手术的变态疯子。
门上传来的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消极的想法。“医生,我来给患者抽血了。”
医生抬头看看,“好极了,好吧杰西,进来吧。”当我看见门外走进来的是杰西卡,那个早上飞机上遇见的女生时,眼睛都不由得瞪大了。她走了进来,递给医生一张单子让他签名。然后医生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小心点,我觉得这个人可能没吃药。”
我本该为我的耳朵能捕捉到此等微弱的声音而折服的,但我正为自己再次碰见杰西卡的坏运气而震惊不已。医生离开了房间,我清了清嗓,“呃,嘿……杰西卡。”
她看了看我,眼睛里马上闪出了光,“哦天哪!伊万!”嘿,她这次记住我的名字了,真不错。她把文件夹放下,跑了过来,“哇哦,你出什么事了?神圣的母牛啊这玩意儿是真的?”
我微笑着,感受着她手摸过我耳朵的感觉。以前从没有谁的出现能让我这么开心。只需要一个人,任何人,陪伴在我身边,这就足以改变我的整个世界了。“啊,杰西卡,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今天早些时候还看见我,那时我还非常正常。但然后,我的头发就变了样子,接着就是这见了鬼的耳朵,再然后,我就发现我长了这个!”我转过身去,给她看我的尾巴。
杰西卡吃了一惊,大声地尖叫了一声,“伊万!你干了什么!你怎么长出尾巴的?!”
我高高举起了手,“我也不知道!”我本想好好向她解释一下的,但这时检查室的门“砰”地被人推开了。
“杰西,你还好吧?我听见了尖叫声。”进来的是另一个护士,她的目光正恶狠狠地盯在我的身上。
“我很好,我很好。只是吓了一跳而已。”杰西卡回答道,冷静地戴上了手套,重新开始抽血。
我尝试着对着护士露出尽可能人畜无害的微笑,但这也让我的耳朵软软地耷拉到了一边。这个护士看见我的马耳朵动了起来,她毛骨悚然,打了个哆嗦,然后就退了出去,关上了门。“难对付的吃瓜人。”我总结道。
杰西卡走到我面前,在我手臂上涂抹了些酒精准备抽血,“你知道,我老板还以为你是个没吃药的疯子。”
“那你怎么想呢?”我微笑着说。
“嗯,早上的时候你看起来还非常正常,而且……我一直挺喜欢马的。”她对我吐了吐舌头,然后往我手臂上扎了一针。
“嗷!哈哈,真好玩。啊,我得让一切恢复正常,耳朵啊尾巴啊什么的。肯定有人知道这是出了什么鸟事的,也肯定有人能帮我去掉它们。”
杰西卡抽完了一针筒血,“真要这样吗?可有人觉得它们还挺可爱的啊。”
我挑起了眉毛,“你是在……挑逗我吗?”
对话被医生打断了,他推门而入,“好吧,伊万。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已经动用我所有的消息来源调查过了,找不到任何一场像这样的登记在案的整形手术。”
“所以……你现在相信我说的,这些东西都是在今天之内莫名其妙出现的吗?”我怀着一点点希望问道。
这医生笑了笑,“好吧,我还是怀疑的,但如果我把我考虑到的其他可能性告诉你的话,你可能会被我逗笑的。所以今天内你身上还有没有出现别的什么“魔法般”的变化吗?
我翻了个白眼,他现在对我说话的语气就像是一个大人和一个三岁小孩说话,问他今天做了些什么,有没有去拯救世界一样。但是,哪怕还有一点能帮助到我的可能,那我还是尽量回答好了。“有,我头发早晨的时候还是纯黑的,但是现在已经是淡金色了,而且长到了这么长。还有,这个文身二十四个小时前也没有。”我侧过身去,把病号服拉起来,露出我的绿色标记。
医生和杰西卡愣愣地看了几秒钟。最后医生看向了我,“啊……半个苹果?呵呵,你是说这个苹果样的标记也和耳朵一样,也是自己莫名其妙冒出来的?”
“是的,两条腿都有,而且解释不了。”我叉着手臂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把这些事都告诉他,毕竟他显然是不会相信我的。
这个医生很想翻个白眼,但还是想起了他的承诺,继续履行他的工作职责,把病患说的全部记了下来,不管这些内容看起来有多傻多扯淡。“好吧,好的伊万,这就是我们所需要的全部信息了。如果没有什么别的问题的话,你可以穿上衣服离开了。”
我再次叹了口气,“所以,你也没什么办法?”
医生开始走向门口,“听着,我会尽我职责,四处问问有没有哪个医生听说过类似于病人莫名其妙长出尾巴耳朵的案例,但我得老实说一句,我觉得我们俩都很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会是什么。”
我露出了微笑,我也别无他求了。“谢了医生,如果你找到了什么,可不可以打我电话?不管什么都行。我的电话号码写在我之前在接待处填的那张表格上了。”
医生已经走到了房门外,但依然对我说,“当然。来吧杰西卡,把血样放到实验室里,然后可以的话去一下五号病房,约翰逊先生已经准备好灌肠了。”
“好的医生。”杰西卡说着,但她停了一会儿,等确认医生已经走远了以后,才转过身来对我说,“所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呃,一般吧我猜?”我有点奇怪。她想说些什么呢?
她走到我身后,伸手穿过我尾巴上的毛发,轻轻扯了扯,“它看起来太赞了伊万,太真了!就像是一条真正的马尾巴!”
“我不太赞同把‘赞’这个字用在这个时候。‘恶心’和‘吓人’是我看到这东西时的第一反应。”
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奇怪的深呼吸的声音,“哦上帝啊,闻起来也和真的一样!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向后退了一步,平复着情绪,“冷静杰西卡,你为什么——等下你说闻起来像真的一样是什么意思?这根本就不可能,因为我已经四十八小时没有碰过马了!而且我早上还洗了个澡。”
杰西卡咬了咬嘴唇,“的确像啊。来,我这只手之前抓过你的尾巴,你自己闻闻看。”
我小心地凑上去闻了闻她的手掌心,马上就认出了这种气味,“的确是马的毛发混杂汗水的气味。我身上为什么会有这种味道?”
“好问题,我不觉得一个简单的整形手术能够做到这一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伊万?”
“我也不知道。”
“你有住的地方吗?”
我看向杰西卡,她的脸稍稍红了起来,“谢谢你的关心杰西卡,但我已经在城里订了宾馆了。”
“可是我坚持!万一你出什么事了呢?你说你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现在不该一个人待着。”
嗯,她说的有点道理,而且我还记得当时看见她走进检查室时,自己心里是多么的开心和亲切,现在自己孤身一人待着的主意的确很烂。身边有一个热心人陪着还是很不错的,“好吧杰西卡,你说服我了。你什么时候下班?”
她的眼睛里闪着耀眼的光,她露出了大大的微笑,“十点钟,大概再过半个小时!你到大厅里等我吧!”
我偷偷瞄了她一眼,她看起来未免也太开心了一点,好吧,开心总比生气好。
我们是差不多晚上十一点到她家的。在此之前,我们去简单地吃了点晚饭喝了点酒。杰西卡给我讲了讲她的生活经历,告诉我她虽然在城里抚养长大,但一直非常喜欢马,而这也是她把我邀请过来的原因。我酒有一点上头,所以我觉得她指的应该是我养马的职业,于是我就和她讲讲我的那些种马以及今年来的一些事。
我正讲到幼驹生意因为德州需求量大而特别火时,她却伸出手指按在了我的嘴唇。“嘘。”那根手指很快抽了回去,紧接而来的是一对嘴唇。她轻轻地吻了我一口,然后坐回去,笑着看着我。
我举起了手,“哇,杰西,这进展太快了一点吧。”
杰西卡只是微笑着,用手抚摸着我浓密的头发,“我喜欢你的鬃毛,伊万。”
气氛开始变得尴尬了,“啊,这只是头发杰西卡。不是鬃毛,头发而已。”很快,我就感觉到她的手摸上了我的耳朵,手指挑弄着我耳朵上的浓毛。然后她开始挠着我的耳朵背。我往她手里靠了靠,“哦,哇哦,这感觉还真棒。嗯。”
杰西卡最后还是停了下来,看着我的耳朵,“话说,伊万,晚上要不要一起睡到我床上看部电影什么的?”
我抬起眉毛,“这是不是你们芝加哥人关于那什么的委婉说法……”
杰西卡笑了起来,“不是,傻瓜。我就是说抱在一起看个电影而已。肯定很好玩。”
我耸耸肩,好吧,干嘛不呢。“好的,杰西卡,那你有没有想好看什么片子呢?浪漫喜剧还是什么?”
杰西卡抓住了我的手臂,把我带到了她的卧室里,“不是,不过别担心,你肯定会喜欢的!”她示意我躺到床上,然后从梳妆柜里拿出一个光碟,塞进了dVd机里,然后打开了电视。正当影片即将开始的时候,她走了出去换了换衣服,然后穿着睡衣躺在了我身边。
我注意了一下她的睡衣。挺可爱的,但并不是很“性感”的那种,只是普通的睡衣。靠,看起来还真是抱抱就完事了。我重新看着电视,上面放着的是一部动画,但我认不出是什么。很快标题就出现在了电视机屏幕上,《小马王斯比瑞特》。我问杰西卡,“呃,这不是那部迪士尼做的关于马的动画吗?这不是小孩子看的动画片吗?”
杰西卡往我怀里蹭了蹭,然后挠了挠我的耳朵,“电影很不错的,你肯定会喜欢!”
我们就这样抱了好一会儿,过了几分钟,或者说看了会儿电视屏幕上的那只马后,我感觉到杰西卡的手从我的胸前滑过探向我的小腹。我微笑了起来,想着,“嗯,看起来我还是能够‘活动活动’的。不过我还是得说,边做那件事边看小孩子的电影可真有点奇怪”。最终杰西卡的手摸到了我的腰际,我感觉到她的手指伸进了我的短裤里。不过,等等,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看向杰西卡,“呃,杰西卡,那里是我的尾巴。你得把手伸到前面去,如果你是想——”
杰西卡把手指压在了我的嘴唇上,打断了我,“傻雄驹,你好污喔,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尾巴而已。”她说着,把我的尾巴拉了出来,放在她的大腿上。
我扬起眉毛,“杰西卡,你还真古怪啊。”
杰西卡笑了起来,“嘿,这城里有一大票男人,但有尾巴的可只有你一个!”她伸出双手玩弄起了我的尾巴,用指尖感受着尾巴的毛发,享受着尾巴放在手心里的感觉。
我叹了口气,继续看起了电影。这可真是个奇怪的女生。哦,好吧,她只是在玩而已,无伤大雅。不过明天早上我还是和她分道扬镳好了。
阳光投进了窗玻璃,刺在我的眼睛上,我醒了过来。我肯定是看电影的时候睡着了。
我打了个呵欠,想揉揉脸把睡意驱走,却突然发现我的手臂动不了了。我扭过头去看看是出什么问题了,但很快,一阵恐惧就涌上了我的心头,我看见我的两只手臂被手铐铐在了床的金属架上。我尝试着去挪动我的腿,却也发现了一样的情况。搞什么鬼!
我大声喊了出来,“杰西卡!!!!”
“哦,你醒了啊!我真是太开心了!”杰西卡突然出现在了床边,俯下身来看着我,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
我用力咽了咽唾沫,“杰西卡,请把我解开。”
她却笑了起来,咬起了指甲,“哦宝贝,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是我的雄驹!我的马!我们会有很多乐子的伊万!”
我开始方了。“什么?马,雄驹?杰西卡那只是耳朵和尾巴而已,你得让我离开!”
她大笑着,“哦不不不,你现在可和之前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看!”她指了指我的腰部的位置,我顺着她的方向看下去。很快我就发现,我不仅是全裸着的,而且看起来我身体上更多的地方开始变异了,我小腹以下的部分看起来很不正常,那里长满了红色的毛,而我的小弟弟看起来也很奇怪,我对此唯一能说的,就是它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像是人类的了。我猜我应该挺开心的,至少它还在,我还是个男人,但话说回来,这也太毛骨悚然了吧!我想大声惊叫,但杰西卡却拍了拍手笑了起来。
“你有没有看过你的脚?真可爱喔!看看那对可爱的小蹄子!”
我用力抬起头往下看,她并不是在说笑,我的脚已经完全的变成了马蹄的样子。我到底是怎么了?我转向杰西卡,“你必须让我走!我快变成马了,我需要帮助!”
杰西卡皱起眉,“但我不能让你走呀!你是我的小马,就像电影里的那只一样!”
我必须离开这里,现在杰西卡已经不再正常了。她肯定是恋马痴,然后现在她看见我的蹄子以后就直接一路黑到底了。“拜托,杰西卡,放了我。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今晚再回来,到时候我会做你的小马的!”很显然我是在说谎,但我真的必须跑出这里。我需要从她身边逃走。
杰西卡微笑着说,“不错的尝试,伊万,不过……其实,我都不打算再叫你伊万了。不错的尝试,小马哥,但我知道,只要我把你解开哪怕一秒钟,你也会跑走的。我现在必须把你绑住。但是别慌,你已经失去你的脚了,我们只要等你的手也变成蹄子,你就再也不能用手开门了。等你长出四只蹄子以后,我就可以把门锁上,你就会和我永远在一起了。”
杰西卡的话让我后背一阵战栗。我觉得,她刚刚的话是在恐吓我,但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直挂着微笑,我很确定连小丑1看了都会觉得心惊肉跳。
我现在摊上大事了,我真得赶紧想个办法逃出去,“哦,嘿,杰西卡,这计划听着不错,我是说真的,很棒!但我想上个厕所,你能不能至少让我去下洗手间?”至少这个她会答应的吧?
杰西卡却只是继续微笑着,“对不起啊亲爱的,我不能这么做!但这没关系,你是一只马,记得吗?马们并不需要去洗手间上厕所!”
我瞪着她,她现在肯定是完全疯掉了。好吧,之前我一直都在敬酒,真的,看来现在是要上罚酒了,不搞点事情是不行了。我看向我的下半身,我两条腿上的红色毛皮已经开始漫延了,而我的腿部肌肉看起来不可思议的发达:很显然人类那块儿的肌肉不会有这么发达的。配合着我现在身体里汹涌着的肾上腺素,我觉得我应该能做到。我蜷起身子,后腿猛地往下一蹬,用力砸在铁床架上。
听见铁质床架被劈成两半的巨响,杰西卡尖叫了起来,连忙往后退几步。重压之下,床架的螺丝直接崩断,床整个散了架。杰西卡狂乱地喊着,“啊啊啊,坏马,坏马!冷静!冷静!”
这会儿我完全无视了她,低头看看我的丰功伟绩。天哪,这整个床板都被我劈成两半了,我干嘛不早点就这么干呢?我猜,连地狱里的鬼也吃不消被马尥一蹶子。现在我的两条腿已经自由了,那么胳膊呢?只是一只胳膊上一个手铐而已?刹那间,这两个手铐在我眼里也不算是什么阻碍了。我只是咬紧了牙,用力往下拽,使出了吃奶的劲。
杰西卡疯狂地抡起了手,“停下,快停下!你会伤了自己的!你不可能就这么把手铐拽——”伴随着两声手铐脱落的简短清脆的叮铃声,她的话语被打断了。我的手腕上还是套着手铐,但是连接手铐和床栏的铁链已经被扯断了。
我现在已经自由了,所以我就站了起来,却招来杰西卡的又一阵大呼小叫,“不!快停下,坏马,回床上去!”
我低下头看着杰西卡,我的大脑一直在抵抗着我想要打她的欲望,因为她对我做出了这种事。“冷静,伊万,冷静,不要打一个女生,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疯了而已,这不是她的错,冷静……”
我叹了气。这次你赢了,大脑。我没有打她,只是把她抱了起来,走出了卧室,她的拳头一直在我身上无力地捶打着。她“坏马坏马”地叫着,但我已经无视她了。嗯,把她放到哪儿呢?我走进走廊,却注意到我的哒啦哒啦的马蹄落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听起来挺奇怪的,但很惊讶我竟然不反感这种声音。我是说,我能从床上挣脱出来的唯一原因就是我的这对能踢能踹的蹄子,这么一想,我很难对它们生气。无论如何,这些待会儿再说,我还有个失心疯了的家伙要处理。我不停地在屋子里穿梭,最终停在了客厅旁的卫生间里,我轻轻地把这个女孩扔下,然后关上了门。这门是向外开的,所以我就把沙发拉过来抵住了门,很快我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无用的拽门声和敲门声。
我在客厅里环视了一周,发现杰西卡打门的声音好像越来越大了。是时候逃出去了,我跑回卧室,拿上我的衣服和手机,我的鞋在哪儿?哦对了,在房门口。我跑到门前看看我的靴子,又看了看我的蹄子。我现在已经不需要穿鞋了,对吧?蹄子本就是适应户外环境的,鞋子见鬼去吧。那么还有最后一样东西要拿,我翻找了一下门边的架子,很快就找到了我要的东西:杰西卡的车钥匙。
我挺想立刻就离开这座城市的,但我知道这个想法并不明智。诊所里还留着一张写满了我相关信息的单子,我得去把它处理掉,否则杰西卡可能会用那东西追踪我。我决定先到我住的宾馆那里停一会儿,这样我就可以把房退了。考虑到我目前的状况,这个想法看起来挺蠢的,但如果我不把房退了的话,到时候宾馆可能会报警称我失踪了,我就会惹来些不必要的麻烦。另外,宾馆前台看见我样子时的表情真是有趣极了。我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签掉了账单,而前台却一直在咬着舌头,努力地克制住自己不问我有关红色马耳朵和蹄子的事。毕竟,没人说我这样不合法,好歹我也是一个消费者,所以她什么也没说,我顺利地退了房,前往下一站。
只剩下最后一个地方要去了,就是那个诊所。平心而论,我并不是特别想去那里,因为杰西卡可能已经跑出来回到那里去了,但事实是他们那里有我完整的资料,而作为一个护士,杰西卡有充分的权利调阅。我必须确保这种事不会发生。
我把车停在离诊所一个街区之外的地方。我推门走进诊所,迎客铃响了起来,接待抬起头来看见了我,“哦嘿伊万,真高兴又看见你了!”好吧,至少长了对马耳朵还是有点好处的,人们不会那么容易就忘掉我的名字了。她低下头看了看我的脚,“喔……很棒的鞋啊伊万,很新颖的设计。”
我低头看了看,这些可不是什么鞋子,这是我的蹄子。为什么会有人穿着像蹄子一样的鞋呢?好吧,不管了,我很确定雷迪嘎嘎有一次穿过。我把这个念头放到一边,走向前台,表现得尽可能正常,“谢谢夸奖!而且,你好!你还记得我昨晚来过啊。”我顿了顿,确认前台护士点过头以后,继续说,“你看,那时我慌得要死,结果我好像在表格上填了错的电话号码!我刚刚换了个手机商,所以我总是会把电话号码记混掉。所以我能不能把正确的号码改上去?如果你们拿到了错误的联系方式的话我会很困扰的!”我说完,微笑,然后松了口气,因为我看见接待员点了点头。
“哦,可以,如果真发生了这种事的话,那就太糟糕了对吧?我们必须现在就改。让我去拿你的文档。”她转过身,在文件夹里翻找着。
很快她就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份写着“史密斯,伊万”的文件袋,我伸出手让她递给我,但她却皱了皱眉头看着我,,“呃,你是需要整个文件还是只是关于你地址的那部分?通常情况下我们不会把整份文件给病患的,这是我们唯一的存档,所以我们可不想遗失了这些。”
我的微笑更盛了,我快做到了,我能完成它的“能不能给我整份的啊?我得确保把整份文件里的错误全部改过来。”
这个接待员咬了咬嘴唇。他是个好人,他值得信任,对吧?她很同情这个可怜的家伙,他昨天可是晕倒在了厕所里,这对他而言也太尴尬了一点吧。他甚至还有可爱的红色耳朵,她怎么能对这么一个可爱的家伙说不呢?不过,规矩就是规矩……“好吧伊万,但因为这是唯一一份存档,我得需要你在我后面那个小房间里改,这样你就不会不小心把文档带走了。”
她打开了身后的那扇门,然后把文件放在了门里的一张桌子上,我礼貌地谢过了她,然后坐在了桌子前,打开文件阅读起了里面的内容。我只是要改改地址和联系方式什么的,但既然我拿到了完整的文档的话,我也可以看看他们到底给我写了点什么对吧?
我草草看了看血样检测的报告,那上面大多数的指标我都看不懂,但还好,每一项测试的后面都有一个“正常”栏,而每一个“正常”上面都打了勾。呵,所以实验室反馈的结果也是正常。没什么已知的疾病或者病毒什么的。好吧,那么医生给我写了什么呢?“患者有妄想倾向,对于他过去接受的医学手术一直撒谎,并且佯装不知道他为什么以及什么时候接受了整形手术。患者希望我找到了什么线索就打电话给他,我计划把这件案例上升到心理层面,让心理健康专家打他的电话。希望他们能够和他约个时间谈谈他的精神状况。”
我放下了文件,揉了揉眼睛。好吧,我也不能怪他,如果是我的话我估计也会这么做。好吧,现在是时候带着文件跑路了。现在看来只是单纯地修改地址什么的已经没什么卵用了,我得赶在它被送到别的心理诊所前让它消失。我站了起来,把文件袋掖进了衬衫里,我注意到我的腰部已经长出了更多的红色毛皮,而这仅仅只过了一个小时。是时候回家了。
我把房门打开了点缝隙,门外接待员正站在门边朝里面窥探,“你弄完了没伊万?我还等着……”
我把门关了起来。靠。“请再等一会儿小姐,就快好了。”想,想,快想。我四周打量了一下这个屋子,没有窗户,连个通风口都没有,只有四面墙,一扇门。肯定有什么方法能……
电灯开关旁边有一个红色的金属方形物,上面还有一个白色的把手。火灾报警器!我咬了咬嘴唇,这是我唯一的选择了对吧?很显然这么做是违法的,但我猜我已经偷了一辆车,还把一个女孩子关在了自家厕所里。另外,现在我也别无选择,对吧?我凑上去,读了读警报器上的文字,“任何恶意使用报警器的,或者报假警的人,都会被罚款五千美元。”
我笑了笑,把手放在了把手上,“你说‘报假警的人’?那就很方便了,根据杰西卡说的话,这个警示对我可不管用。我不是人,我是一只马。”
——拉——
我都不知道是什么声音更响,是警铃声还是门外接待员发出的尖叫声,她从前台弹射了出去,“哦天哪!着火啦!着火啦!啊啊啊!医生,快把病人带出来!!!!着火啦!!!”
我兀自笑了起来,这可太容易了。我打开门探出了头,门廊里看起来很安全。“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我打开门从大厅溜了出去,刚到出口,我就撒开蹄子狂奔了起来。我很快就找到了那辆车,坐了进去,把文件袋扔到副驾驶上。我停了一会儿,调整了下姿势,用半边屁股坐着,这样就不会压到我的尾巴了,然后我发动了汽车,朝着高速路开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希望我能赶在晚上前到家。
现在已经快要黄昏了,我在麦当劳门前停了停,买点东西吃。我点了两份沙拉,坐在从杰西卡那里偷来的车里,咀嚼着我的食物。我打开了收音机,里面NpR2的播报员正在扼要重述今日的新闻,他们提到说西雅图发生了什么爆炸,但我并没有仔细去听,我在想些别的事情。我刚刚才发现我腰部以下已经全被毛发覆盖了,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牙齿也变成了素食动物的样子。很明显这变化正在加速,如果明天早上之前我还没变完的话,我就已经挺幸运了。
“我到底该怎么和杰克说?‘哦嘿老弟,有一件很有趣的事,我马上就会在十二小时内变成一只马,希望你不介意我占用一间屋外马厩里的圈子。记得每天给我换水和食料喔。’”我厌恶地摇摇头,然后再吃了一口沙拉,却只是尴尬地发现,我现在的牙特别适合嚼这些叶子。
我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看看我的邮件,自从这些破事发生以来,我都好一阵没看过我的邮箱了。这是啥?从我信用卡营业公司发来的邮件?
我大声读了出来,“伊万史密斯,怀着礼貌和善意,我们提醒您您和杰克史密斯共同使用的信用卡已达到了两千美刀的透支额度,如果您希望提高您的透支额度的话,请登录我们的网站……”我放下手机。杰克买东西花了两千块?我才走了二十四个小时,他就又惹出什么事了?我重新拿起手机看看杰克有没有给我发信息。没有,杰克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嗯,我去杰克的脸书上看看他有没有贴文,也没有,啥都没有。 我正要把页面滑到顶端看看别的东西时,我却突然停了下来。杰克的脸书头像是一只白色的独角兽,蓝色的鬃毛,就是他经常看的那个蠢透了的动画里的小马。虽然说他的头像很久以前就是这只小马了,但这张图片上有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的眼睛。这只小马屁股上有一个音乐符号在上面。我眨眨眼,我怎么会到现在才想起来?动画里的所有小马的屁股上都有个标记对吧?我想起自己身上也有一个标记,我放下了沙拉。这不可能是一个巧合,对吧?
我很快就在手机上点开了网页,搜寻关于“一只红色毛皮的小马,青苹果标记”。卧槽,还真有。我手机上显示出来的,是一只红色的卡通雄驹,他的腿上也有和我一模一样的青苹果标记。他的头发和尾巴的颜色也一样,身体上的红色也一样。
我放下手机发动了汽车。好吧,我猜这还是让我放心了点。我不是很随意地变成什么农场里的马,我是要变成一只卡通小马。我猜这好多了?反正不管怎样这也算是个好消息,因为这就意味着杰克应该会知道些答案。这是他最喜欢的动画了,他最好知道我现在是出了什么事。离家已经不远了,我应该能在太阳落山之前到家。
大概离农场还有两里路的时候我停下了车,我得把这辆车扔了,毕竟它是我偷来的。好在这一片都是荒郊野外,没有人来关心我在干什么。我把车开离公路,穿过一小片草地,发现了一条开进小树林的路。这附近星星点点的点缀着不少小树林,没有谁真的会去林子里看看,所以如果我把车藏进树林里的话,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都不会有人找到它。我把车开进了树林,开到了尽可能深的地方后,我下了车,把车牌照弄了下来,刮掉了仪表盘边的车辆识别码,这样子这辆车的身份就不容易被识别了。最终,我把我的东西全都搬了出来,然后径直走开了。我把车门车窗全部开着,希望有什么动物能够进去筑巢,把里面乱弄一通,等警察找到这辆车的时候,就会留给警察更少的证据。
这里离农场不足两英里,于是我朝着农场拔腿慢跑起来。现在,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而且看样子天好像马上就会下雨,所以我加快了步伐。用蹄子在田野间奔跑是一种别样的经历,每一步,我都能真切地感受到大地的脉搏。用蹄子奔跑的感觉十分舒畅,非常自然。我现在甚至想象不出穿着鞋是什么感受,现在我感觉好极了!这甚至比光着脚跑都要来的舒适,而且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你还感觉不到脚踩在砂砾岩石上的疼痛。
当我发现我已经到农场了的时候,我其实是有点不开心的,我有那么一点想要继续跑下去,不过仔细想想,我的髋关节有一点疼,感觉好像我四肢着地的话会好受一点。啊,我把这个令人厌烦的想法抛到一边,走上了通向农场的私人车道。好吧,看起来家里的车不在,杰克应该是把它开出去了。我走到大门的时候,在畜棚那儿停了一会儿。我在思考我应不应该进去看看那些马怎么样了。一方面我真的很想走进去随便逛逛,拍拍它们的脑袋,可能还和它们比比蹄子什么的。光是想想这些事,我就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但是另一方面,我却又有点害怕,进入畜棚的那条路到底会把我带向何方。尤其是我闻起来就像家养马中的一员的时候,走进马棚的这个想法让我有些毛骨悚然,所以出于小心,我还是选择性的略过了马棚,直接走向了屋子。我从背包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你好?有人吗?”我走进了家门,把我的包和医疗档案扔进了我的房间里,这才发现门外已经开始下雨了。我在房子里转悠时,经过了很多面镜子,但我没有对着一面镜子照过。我知道事态已经急转直下了,用不着照镜子。然而,我现在需要一些能让自己放松下来的饮品。我从厨房里拿来一个杯子,想起来储藏室里还有一瓶二十五年的威士忌。我往杯子里倒了大概有五根手指那么深的酒,再加了点冰块,然后一口闷掉了大半杯。上帝啊,我太需要这个了。
我靠在桌子上,看着外面闪电撕裂天空。多么见鬼的一天啊。我在过去三十六个小时里见过的鬼比我之前一生见过的都多。我深吸了一口气,而等我再拿起我的酒杯时,我看见一道闪电照亮了我的窗户,却久久没有暗下去。哎等等,等下?我眯起眼仔细看了看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那道光。“靠!那是车前灯!”
我急忙把杯子放到了桌子上的酒瓶旁边,然后从窗户边躲开,这肯定是杰克的车。我把走廊灯关了,然后紧张地四处看着。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我可不想就在这里傻站着,让杰克一进门就看见我,因为戴夫很可能也和他在一起。我不是特别想让戴夫也掺和进来,单单是把自己的脸给杰克看就已经够尴尬了。还好我们的厨房直通客厅,所以我进了客厅,躺在沙发上躲了起来。如果客厅灯被打开的话,只要我不坐起来,我还是完全待在视野之外的。而且,我能很容易地从这个位置观察厨房里的情况。
我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有人把几个袋子扔在了地板上,然后走出去关上了门。这个流程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我在沙发上待了少说五分钟,但还是能听见有人走进来往地上扔袋子的声音。上帝啊他们到底买了些什么?又是谁能买那么多东西回来?
最终,我听见了最后一次关门声,然后两个含混不清的声音慢慢飘向厨房那边。我皱起眉,“两个声音,杰克和戴夫,靠。”很快,两个身影就走进了我的视线,而我的血液在看见他们的一瞬间凝固了,我不由得纠正了自己,“不是戴夫和杰克。”
这两个人走进了厨房里,他们浑身湿透,却在放声大笑。我想说“他们”,但是听他们的声音根本不像是男的,听起来就像是两个女生。其中一个还转过来对着另一个说,“好吧,至少我们弄完了。从现在开始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不用离开这个农场了。”
这只能是杰克,对吧?哦等下,当我没说,这个人刚刚才脱下他的帽子和衣服。长长的金色头发一直垂到了后背,这肯定是个女生啊。没准另一个人才是杰克?
等等,请再次当我没说。第二个人也摘掉了他的兜帽,露出了一头旺盛的彩色头发,颜色鲜明到能够让一盒子荧光笔黯然失色。在她们脱下鞋子和裤子的时候,彩色头发开了腔,“是啊,终于弄完了。”
很快她们的身上就只剩下了男性内裤,这倒是有点奇怪,但在我有时间猜测以前,这个彩色头伸手到后面从内裤里面拉出了什么东西。“哦不……”我不由自主地小声说着,我看清了那东西:一条完全长成了的马尾巴,和那人的头发一个颜色。我大脑突然一片空白,“人是不会有尾巴的……”我眯起眼盯了好一会儿,才确认我没看错,是的,那就是一条尾巴,而且,卧槽,他们还都有马耳朵。彩色头发的是蓝色的,金色头发的是橙色的,“这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喃喃着。
彩虹头转过身一把抱住了尾巴,“上帝啊,现在好多了。我想死你了小伙计!”
我目瞪口呆。另一个人也做了相同的事,来回甩着他的尾巴,“你说的没错,它毕竟是你的一部分。”
彩虹头笑了起来,“噢耶!快摇摇塞雷斯蒂亚赐予你的尾巴!”然后跑向了另一个同伴给了她一个拥抱。
这群人脑子瓦特了?她们干嘛这么开心?她们不该看见那尾巴就怕得要死吗?根本不正常。哦天啊……万一他们就是杰克和戴夫呢?万一他们经历了和我一样的事呢!不,不可能——
彩虹头开了口,而她的话对我而言仿佛冷水淋头一样,“我们做到了杰克!我们把所有需要的东西都买回来了!现在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坐下来把整件事情弄清楚了!”
不,不,这不可能。我的眼前慢慢变得模糊。杰克应该不会这么懦弱的啊,他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而且就算他真的也马化了的话,他也不会这么高兴的。他绝不会因为自己是一个半人半马的怪兽开心的。这真的是他们吗?
这个金头发的人(杰克?)说话了,“没错,我真的很想安静待个几天,不用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到处跑。我们还有一瓶威士忌可以庆祝一下!好主意黛茜!”
哦我去,我的威士忌还在桌子上呢。彩虹头看了看桌子上的杯子,“杰克,我们出门的时候,这瓶威士忌并不在这里啊……”
我挫败地低下了头,不只是因为他们发现了我的威士忌,而且还因为确认了站在厨房里的两个人真的就是杰克和戴夫。所有的证据都指明了这一点,而我却不愿意接受。她们很可能正在经历和我一样的变化。我越看那个金发的人,我越觉得他是我的弟弟。而且不管杰克在哪儿,戴夫肯定会跟在他身边。更别说,戴夫生日那天还拿到了一个彩虹头发的蓝色小马玩偶。而且他还把蓝色小马作为他的电脑壁纸什么的,杰克一直在告诉我他到底有多喜欢那只小马。而现在,站在我厨房里那个人也即将变成那只蓝色彩虹毛发的小马,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
我再次叹了口气,看来我的问题是只增不减了。我看见我金发的弟弟那个剩了点威士忌的杯子看了看,然后转向那个彩色的戴夫,“这……这不可能。我们进来的时候门还是锁着的。”
戴夫走向那个杯子,地板上响起了蹄子的哒拉声,“呃,杰克……这里面还有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好吧,我猜现在应该就是我现身的时候了。我站了起来慢慢走向厨房,杰克和戴夫依然背对着我,所以我轻轻地走进厨房,慢慢地靠近他们,直到离他们还有一步远。杰克说话了,“窗玻璃都完好无损,门也是好好的锁着的。没人有家里的钥匙除了……”
戴夫摇着他的肩膀,“除了谁?AJ,告诉我!谁!?”
我清了清嗓,“他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