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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请坐。”

时怀川似乎已经料到会有人前来,轻掀眼皮,慵懒随意的扫了一眼自己对面的石凳。

石桌上摆放着陶炉,茶叶还有茶盏,一副要喝茶请自力更生的做派,甚至连火折子都备好在陶炉旁边。

苟濉之的脸色算不上大好,眼眸中裹着杂乱的算计,却又被他很好的掩饰下来。

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可利用。

两人几乎是心照不宣的都抱着同样的想法,只不过一个属于愉快的坐等上钩,一个则是赶鸭子上架。

苟濉之倒也不客气,掀袍坐了过去:“不说虚的,我只问一句,君长老打算如何处置白慕寒?”

相比一个多月前的苟濉之。

比时怀川刚回宗门的时候,他要少了趾高气昂,多了余怒未消和步步为营。

在他询问时怀川的同时,时怀川也在打量着他。

眸光在他鞋面以及袖口停留了一瞬。

不着痕迹的翘了翘唇角,故作听不懂的样子淡声问道:“苟师侄说的哪里话?我缘何要处置宗主?这种言论我听听也就算了,下了寒月峰,还是不要再提的好……”

若是一个月前的苟濉之— —

他还抱着宗主雷劫之后得道成仙,自己也能算上个鸡犬升天的福分,对宗主千恩万谢一百个听从。

可现在,他已经不这么想了。

宗主白慕寒的每一步,似乎都被自己做的‘预示梦’给算了个明明白白,先是用自己弟子祭阵,又是要自己来君遥川这里做诱饵,更是没有将自己性命看在眼里。

每一步,都是在要他死。

可偏偏他想活……

“君长老难道不知,白宗主他其实……”

话说一半,苟濉之偏过脸去,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看上去痛心疾首并且情绪外露,全然一副自己这么做都属无奈之举。

“嗯?苟师侄难道是受了什么委屈了?若是信我,不妨细说,藏在心底容易患疾的……”

时怀川瞧着苟濉之眼底那溢于言表的晦暗之色,很容易就猜到他究竟为何会对白慕寒改了态度。

这一个多月。

苟濉之经历了现实幻境的多番转换。

在夜晚的幻境中,他眼睁睁看着弟子束缚在阵法里,被放干了鲜血,哀求着他这个做师父的救命。

并且这画面无数次重演,令他刻骨铭心,想忘都忘不掉。

而白日里又瞧着白慕寒哪怕以人命为引,却还颐指气使的指挥着做这做那,甚至需要他峰内弟子随时候命,守在主峰殿外听从调遣。

根本就没有将他以及他峰内弟子放在眼里。

这种心理暗示以及舆论叠加的战术,时怀川知晓并且擅长,可是反观苟濉之,定是玩不过他的。

所以— —

他便很容易在日复一日的恐慌中,逐渐动摇了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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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长老可知,当年— —”

苟濉之左右瞥了瞥,确定院中没有旁人之后,挥袖扬起一片真气凝成的光罩,将他们周围给笼罩起来,确保即将说的话不会被任何第三个人知晓。

只见他沉重呼吸了几下,就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样,拧紧了眉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就差没当场落下两滴马尿。

“唉,我也是最近才打听到一些,有关于三百年前的事情— —”

苟濉之往前坐了坐,凑近了些,低语道:

“三百年前君长老您和宗主一起下山除妖邪,却出了事,经脉尽毁,其实并非全然是妖邪作祟。”

时怀川闻言。

像是有了兴致般坐直了些,却又在看了看他之后按捺着靠了回去,自以为没有被发觉,轻轻的“嗯?”了一声。

并未开口多问,垂下眼眸,指腹有意无意的抚过手腕。

“君长老难道就没有怀疑过?”苟濉之眼尖,发现了时怀川的小动作。

心想着只要有在意的点,那就并非铁板一块。

只要能说动君遥川与自己合作,令白慕寒雷劫失败,自己再关键时候跳出来,留白慕寒一口气的同时,指证君遥川有意行刺宗主。

如此一来。

白慕寒雷劫失败必然元气大伤,君遥川则会因为这个罪名而千夫所指。

只要这两人倒了。

而自己又救宗主有功,这玉枢宗不还是自己说了算?

“自然是……算了,已经过去了。”

时怀川先是口不择言的说了半句,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语气放低了些,一副无可奈何又无能为力的模样。

苟濉之听他这么说,只好叹了口气:“也是,三百年前君长老和宗主感情甚笃,自是不会相信的。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宗主在君长老的饮食以及药物中分别都添了一物……”

“……别说了!”时怀川眉头皱紧,不忍再听。

站起身来就要往殿内走去。

苟濉之如何能放过这个机会,当即也站起身来,加重了语气扬声道:“那两种东西单用都不会有任何问题,可若是混用,将令人真气沸腾,燥热不安,只要一动内力便会走火入魔经脉受损。”

时怀川僵立在原地。

垂在衣袖中的手紧紧握住,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抠进掌腹之中,手心冒着冷汗,整个人压抑着在隐隐颤抖。

苟濉之明显感觉到君遥川的气息变得有些杂乱,他的心底欢欣不已,只觉得自己的计划已经实现了一大半,不过面上还是保持着担忧的表情,关切的往前走了几步,伸手要去扶。

啪— —

他的手被转过身的时怀川给拍开。

时怀川眸底透露出深深的悲哀之色,压抑着情绪的身躯几乎快要站不稳,就像弱不禁风的枯树枝在摇摇晃晃。

死死盯着戳破实情的苟濉之,厉声呵斥道:

“我说了让你休要再提!”

苟濉之见他发怒,当即跪了下去,诚惶诚恐的说着:“君长老勿怪,我只是不想看你蒙在鼓里,还要对白慕寒感恩戴德……”

“滚,滚出去!”

时怀川抬手指着他,眼神狠戾的恨不得撕了他的皮,微微泛红的眼眸中,瞳仁闪烁,似是用了很大的心神去压抑自己的情绪。

是不是很生气?

那就对了。

生气就会在乎,在乎就会报复,只要君遥川对白慕寒有了怨,何愁计划不成?

苟濉之眯了眯眼,心底笑开了花,面上却一点都不敢显山露水。

恭敬叩首道:

“君长老莫要气坏了自己身子,我这就走,等君长老气消一些我们再谈……”

说罢,挥袖收了光罩。

却在下一秒,被沉重而蛮横的威压给震慑的喘不过气。

“敢欺负师尊,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