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晚上吃的有点多,加上多喝了几口好酒,所以容易犯困,很快就睡意深重,也没劲计较了,洗漱完以后,立刻上床就睡,也不和孟大人说要分被窝。
孟大人晚上和浩然挤在一个被窝里,心里很高心,本来睡觉还算老实,等到了半夜,浩然忽被抱醒了,睁眼一看,孟大人把自己紧紧搂在怀里呢,顿时怒从心中起,一巴掌打在孟大人脸上。孟大人睡得跟个死猪一样,做梦被打了就哼哼两声,接着熟睡中。浩然看他这样,也就懒得计较了,把孟大人的手推开,然后换个姿势睡,还没睡着呢,孟大人又手脚都缠上来了……
晚上睡得不好,浩然早上醒的比孟大人迟,起床洗漱后,见孟大人已经备好一桌早餐在等着浩然。
早餐花样有江米粥、虾仁馄饨、蟹黄小笼包、肉酱挂面、水晶饺儿、珍珠丸子、绿豆香饼、茯苓糕、鹅油熏肉豆粉酥、两个金丝春卷、两根油条、一壶豆浆,还有一碟鲫鱼冻,一碟清蒸腊肉,六小碟酱菜,都是量少精致的摆法,一律青花间装五色器皿。这青花间装五色是当世才创烧出来的名贵瓷种,嘉国公府已经率先用上了,果然一家都是爱赶新鲜的人。
席间孟大人不停地劝浩然哥多吃点,这样那样都给浩然哥夹一点。浩然被惹烦了,也给孟大人夹点,话要真说回来,孟大人这么啰嗦,一向喜欢安静的浩然也不觉得讨厌他。
吃过早饭,就要开始给孟大人家里干活了,等把所有堂屋、花厅加各处有主子分管的主跨院里的所有门扇一数,尚书大人瞬间就笑不出来,另外国公府前后大门、角门和大量院门,以及许多会客堂议事厅的正门,外加厅堂里头中堂画两边的对联,整体工程浩大。
事已至此,为求今日早点完工,只得立马就写,趁上午精神饱满,尚书大人先铺纸挥毫写大字,把府邸前后大门和所有厅堂正门包括中堂画对联横批先给写好,写完再写各处院落主屋门扇上的对联。孟大人一旁伺候研磨茶水,忙的不亦乐乎。
浩然做事尽善尽美,字写的有一丝不满意都不行,前后废掉好几张,一上午也写完不少。孟大人在浩然哥写的时候不说话,每写好一副就要大夸特夸一番,然后命家仆小心收起来,可无论孟大人说什么,浩然都不理他,写字的时候也没表情。
中午就着满大桌菜痛扒两碗饭,略歇一歇,又急着开工。下午准备把各个主子的院落门扇一气写完,但是嘉国公府中院落里的各个广亮大门、垂花门、蛮子们、如意门、大门、小门、旁门、侧门、房门实在太多,外加孟大人没安好心,还让浩然哥给几个大柜门加府里几个大厨房的灶王爷庙写几副对联,浩然索性豁出命去,既然答应了,就写到你老人家满意为止。
中途嘉国公背着双手过来笑呵呵的看了两回,浩然直写到天一片漆黑才写完,这腊月二十八的一天总算是熬过了。
等把嘉国公要求的都写完,浩然觉得胳膊真累,浑身都累,忍不住心里骂:“我不过打了这府里下人一顿,却被罚在这府里写了一天的字!”
完事后歇下来喝点茶,尚书大人准备赶紧回家,自己多时不归,夫人不得急成什么样子。
尚书府里正在和冯夫人聊的水都泼不进去的贾夫人才不急呢,二老爷这活宝得到腊月二十九才能回来,冯夫人都说明白了。至于二老爷在国公府里怎么过的,贾夫人更是一清二楚,因为海峰和国公府跑腿的一起来回递消息,若不叫二老爷在外多干点活,他还不知道家里头的日子过得有多舒服。
再说国公府里,浩然这头还没歇好,孟大人又赶紧把浩然哥拖去吃席了,今晚酒菜弄得比昨晚还丰盛,嘉国公也一直在等着浩然。
浩然看着满桌丰盛的菜肴,也不管了,想想自己为这家干了一天苦力活,吃顿好的也是应该的,于是筷子一上手,早就饿了的浩然,立刻低头狠吃起来。
好酒好菜胡吃海喝一通,酒足饭饱后,浩然正要告辞回家,准备叫孟大人用马车送自己。
嘉国公父子一看浩然吃完晚饭后漱口洗手完毕,立刻抢先开口留浩然在府里休息。
浩然已经把嘉国公和孟大人要求的字都写好了,若是这父子俩再敢提任何非分要求,肯定会遭到断然拒绝。
嘉国公这会儿又给了个理由,明日腊月二十九是嘉国公老人家寿辰,虽说不是整寿,府里不请任何外客,也不开戏,但是一家人还是要好好宴饮庆贺一番,浩然贤侄今日辛苦一天,这份情谊大家都懂,既然寿礼都提前送了,府里就是再不懂礼数,今晚也得留客的!
嘉国公话音一落,周围连同孟大人在内纷纷作证,明日确实是国公爷寿辰。
孟大人接着又说:“浩然哥不必担心嫂子,内子今晚还留在尚书府陪着嫂子晚上做伴儿呢!哥哥在府里头的一应情形,嫂子在家全都一清二楚。”再接着就是莫嫌弃寒舍粗陋等等。
浩然听完给气了个趔趄,难怪这一天老是觉得有什么事儿想不起来,原来把明日是嘉国公寿辰这茬儿给忘了,他们父子俩生辰只隔了一天,勋贵里很多人都知道,浩然本来也知道,就是今天没想起来。
写字得聚精会神,那有闲心思索无关的事,可这父子俩也不能把自己一坑再坑呀,都腊月二十九了还留在别人家,这像话么!而且婉言怎么也被冯氏给骗了呢?浩然思及如此,顿时气恼不已。
孟大人才不管呢,赶紧又把浩然哥拖去和自己一起睡觉了。
浩然写一天字都累的没功夫喘气,晚上再多来了点吃的喝的,一进房间里,又困的不行,净面后,把脚略烫一烫,钻被窝就睡,片刻功夫就被周公拖到梦境深处的无梦之境了。
孟大人乐死了,等到了明日,咱们再好好谈谈。
浩然这一晚许是太累,睡得很沉,无论被孟大人多少个姿势搂抱着睡觉,都没有再被折腾醒。腊月二十九早上还没睁眼,浩然就被国公府的爆竹礼花声吵醒了。
嘉国公这位三朝元老可不是白做到现在的,红黄黑白各道通吃,在朝中几乎没有明面上的敌人,任谁与他打交道都得让三分面子,浩然被扣在后头写字不知道,这些几日嘉国公府收的寿礼都堆成了珠宝山,礼部也提前送来不菲赏赐,这还是说好不宴请,一再拒收的结果。
浩然知道今日是孟国公他老人家的寿诞,见孟大人已经起来了,也就叹着气起床洗漱,准备给国公爷他老人家拜寿。
嘉国公府正堂果然气派,厅上一架体量庞大的二十四扇紫檀木雕花围屏,中间镶入玉刻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图像,并配文字,各人物意态传神,眉目口鼻,手指衣褶,十分清楚细腻。周围器物家具精雕细刻,件件厚重。浩然在堂内边等边看看周围,心里感叹孟家如今的强盛,不久萧侯爷就与孟夫人带着兆辉一起来了,很快冯夫人也回到府中。贾夫人没来,但答应冯夫人中午会到国公府里给国公爷贺寿。
一到年底家家都忙,嘉国公寿辰没请外客,连亲家临安侯府也没请,不过女儿女婿一家如今在京中,肯定会过来。尚书大人见到萧侯爷自要寒暄几句,不过萧侯爷一家三口见到尚书大人在这里居然毫不意外,尚书大人怀疑自己一开始就中了连环计。
无奈,尚书大人只得同国公爷儿孙们一起,给国公爷他老人家磕头拜寿。先男眷来,孟大人喊父亲,萧侯爷喊岳父,几个孙子外孙子喊祖父或外祖父,就尚书大人喊世叔,然后齐声祝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嘉国公是满面笑容的回应。
磕完头后,尚书大人也和其他人一样得了个装满黄金锞子的大红包,尚书大人看着手里沉甸甸的大红包,心里不住的安慰自己:“我这头也不是白磕的。”
嘉国公见浩然这样,心里嘿嘿一笑,暗暗道:“浩然,你都跟我的儿孙们一起给我磕头了,今天我要认你作干儿子,你跑的掉吗?”
孟大人心里也在想:“浩然哥,你今天就准备好好的当我兄弟吧,这次你绝对跑不了了,嘿嘿嘿……”
拜完寿,众人一起移步后厅开始用早宴,三张八仙大桌直顺并在一起,铺上一块销金织锦大桌布,满大桌整整一百道,皆是山南地北、海河江天、干鲜水陆、四季果馔,食材选用严苛,做法精细,一色青花间装五色描金寿字圆盘盛放。
男女有别,尚书大人本以为要摆铃兰桌,吃分食宴呢,不想是坐在一起吃,不过这几张八仙桌应是特制的,是真大。
“今日都是自家人,也不用避嫌,谈什么俗礼,大家都坐在一起吃顿家常便饭。”国公爷如是笑着说道。
浩然心里暗暗道:“我可不算你家人。”
国公爷夫妇居上首,男眷居左,女眷居右,孙辈全是男孩,就序齿往下随意些。
浩然本来还想往下坐点,可是萧侯爷和孟大人都坚持把尚书大人推到左侧一席上,让他坐在离国公爷最近的位置,浩然再三推辞不过,也就老实不客气的坐了。
众人入座后,先给齐声给国公爷敬一杯长寿酒,然后每人吃一碗长寿面。煮面的鸡汤足足炖够四个时辰,汤色清亮,尤其这面好,压面的粉是取几种海鱼肉风干磨成粉,和入面粉做成,口感咸鲜无比。尚书大人心情不好的时候饭量就好,想想这两日一连串的憋屈事,又尝了口碗里香滑透鲜的长寿面,接着立刻哧溜起来,很快就把一碗面哧溜光了。
众人忍不住都看着尚书大人,有这么好吃么?
浩然吃完了才意识到不对劲,哪怕是萧侯爷这样久经沙场的硬汉吃相都斯斯文文的,几个小孩子也规规矩矩,更别说长者和女眷了,众人碗里还没吃两筷子呢,尚书大人碗里就剩一点汤了,又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不料嘉国公一看这样,就笑着夸奖说:“浩然贤侄真是会吃呀,不错不错,我的儿,今日吃的是长寿面,就该这样,大家都莫要斯文,好好吃起来,痛快吃起来,哈哈……”
大家一听国公爷这么说,不只是男眷,还有孟夫人、冯夫人和国公爷的大孙媳妇,连同国公老夫人在内,全部都尽力大口吃起面来。
尚书大人看到这一幕觉得尴尬好转了些,不过还是不爽,自己明明是个规矩斯文的人,吃东西粗鲁都是被这家人给坑的,要怪也只能怪这家人,看看面前满大桌还没动筷子的佳肴美馔,立刻第一个痛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