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州的骑兵少的可怜,这么多年下来也才千多人,北塘驻防200人,瀛州本岛驻防350人,剩下的就都在大静了。
当然,此处指的是有正规编制的骑兵部队数量,各个地方为了现实需要也会购买马匹,训练少量骑兵,但没有体系,不成气候。主要是南洋的气候同地形对骑兵一点也不友好,没有需求自然也发展不起来。
朱老七实际上是有些心急的,老野猪皮的实力越来越强,人口军力几乎在以几何数量倍增,而大明边军无所作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老野猪皮做大。
外强中干,纸老虎一只,老野猪皮算是把大明看个通透。
如今南洋虽然仍旧免不了征战,但大局已定,土着也好欧罗巴人也罢,已经没有可以同瀛州抗衡的势力,接下来就是同化,语言、风俗、人种......那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如此,朱老七才有机会抽身,把目光瞄向北方。而想要经营北地,没有一支强大的骑兵是玩不转的,只是眼下这点实力......实在是拿不出手啊。
自拿下大静之后,指挥使衙门便着手成立一支正规骑兵,采购战马,抽调精锐,利用商队在边塞挖人。驻大静的这一营骑兵,便是这般七拼八凑来的,满编650人,实有520人。
另单独设有新兵营,在训新兵377人。今年采买的马驹就是为了新兵营准备的,一人一马共同作训,不如此是练不成精锐骑兵的。
视察新兵营,观看军队操演,一支军队有没有战斗力,是骗不过朱老七的火眼的。
总体来看,朱老七还是满意的,吃喝没有委屈了大头兵,精气神尚可,身型体态想骗人也难。而纪律则通过一两次紧急集合便可看出端倪,没有日常训练的士兵是不可能快速反应的。
训练科目也不是嘴上说说,而是有着严格的评估标准。
军法司下设督察处,在几大军区设有分支机构,负责考评、巡视、打分,惩处,而这些记录将作为军官晋升的考评标准之一。
本次考评,骑兵营获89分,甲等下,算是不错的。
一日傍晚,军营大院老树下,朱常瀛盘腿坐在草席上乘凉,一圈士兵簇拥着他,没有酒,但粗瓷大碗凉茶管够。
“马二宝,就要出发了,你怕不怕?”
一名士兵咧嘴一笑,“殿下,小的参加过琉球之战,在萨摩沿海也砍过几个武士的狗头,咱就不信北地的土着有多大能耐。”
“你是山东人,没去过辽东,没见过建州人!”旁边一人不服气道,“我跟你说,这建州人同倭寇不是一个路数。建州人大多狩猎,长于弓箭,而且如野狼一般最爱搞偷袭,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根本不同你讲什么套路。建州是这般,我想着极北的土着也是如此,不可小瞧了他们,否则怕要吃亏。”
“你说的有道理,任何时候都不能轻敌,这是兵家大忌。”顿了顿,朱常瀛看向另外一人。“王有福,你是辉发部出来的,见识过建奴的打法。依你来看,我军同建州军孰强孰弱,有何优劣?”
说起辉发,本是真族的一支,也曾强盛一时,但数年前被老野猪皮给灭了,一部分族群为建州吞并,一部分四散逃命,投靠大明朝的也有不少,只北洋商行就收拢了数百辉发部众送往瀛州。
对于这些同建州有着血海深仇的人,不论哪一族,瀛州都敞开大门欢迎,事实上在真族那里挖人口安插间谍,也是北洋商行的任务之一。
这个王有福自来了瀛州之后,从大头兵做起,很是晓勇,一路升迁,早在三年前他就给自己改了汉名汉姓,娶老婆生孩子落户瀛州本岛。后奉命调来大静,升任骑一营三连连长,手底下管着百多名弟兄。
王有福带着恨意道,“建奴所仰仗的,无非甲胄。其实卑职一直没有想明白,当初李成梁为何要扶持老奴,建州披甲分明都是从辽东边军那里得来的。卑职只能这样说,我辉发勇士武功射术绝不逊于建州。”
“老糊涂,被蒙蔽了呗。”朱常瀛也没有解释过多,而是逼问道,“你就说说现在,往事提了也无用。”
“卑职以为,堂堂正正对垒,我军必胜!”
朱常瀛白眼一翻,“王有福,你要实话实说,毕竟出去拼命的可是你们,而不是我。”
“卑职说的是真心话啊。”王有福一点也不脸红,“咱的盔甲好啊,便是当面射来的重箭也不能透甲,而建奴的披甲被我军火铳命中,单层120米可破,双层70 米可破。而咱们还有骑兵炮,300米内管叫他有来无回。当然,也有对咱不利的地方。骑兵炮遇到山林就不好用了,这一点要注意,野战要选择开阔之地。另外,建奴的机动力是个麻烦。我军骑兵甚少实战,临阵决生死时,应对怕是不如人家的。”
“你说的对,我军要扬长避短,充分发挥火器优势。”
......
连着两日,朱常瀛抓着大头兵一个连队一个连队的聊,旁有秘书官负责记录。至于营级指挥官,朱老七则严禁他们参与其中,想必几个家伙的心情不是很好,战战兢兢。
不过朱老七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军官若不战战兢兢,那士兵就要度日如年了。
又一日,杨家春终于从北塘风尘仆仆赶来,朱常瀛同杨家春碰头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召集高级军官坐在一起开会。
会上,骑兵一营营长马时楠手拿指挥棒在地图上点指一地。
“本次出征,目标为蒙元旧城,永明城,就是这里。当年成祖扫北,此地被北元余孽焚毁,而据北洋商行探报,此地一直荒废着,并无确切部族定居。
我营任务,在永明城遗址重新建城,并逐步控制半岛,招纳部众。
需要指出的,此地冬季极寒,海面冰封,是以在滨海建设堡垒便可避免被围困的窘境在永明城是行不通的,这一点在建设城池时必须考虑在内。
而作为本次出征指挥,卑职最为担心的还不是严寒或者敌人,而是补给,彼处冬长夏短,地广人稀,料想土着自己都缺粮,还有御寒衣物,武器弹药,我以为至少要有半年储备,方才能令军心安定。”
永明城,也即后世的海参崴。
杨家春从秘书手中拿过皮包,掏出一份文件交给朱常瀛。
“殿下,这是北洋商行在釜山存储的物资,自年头开始准备,一月前齐备,料来足够远征军所用了。”
朱常瀛扫了几眼便将文件转交马时楠,“你仔细看看,若有欠缺或者不足,便当场讲出来。”
“是!”
马时楠拿过文件,仔细观看起来。
棉衣棉被棉鞋棉帽棉手套900套。火药三万斤。米两千石,面五百石,豆五百石,玉米三千石......补给分门别类,十分齐全,包括并不限于锯子锄头铁犁等等生产用具。
马时楠看后,将文件交给副营,转头对杨家春抱拳道,“有劳杨承奉,补给如此充足,我骑一营将士有福了。”
“殿下亲自交代,咱家怎敢怠慢,马营长也不要谢我,要多谢殿下才是。”
“免了。”朱常瀛微微一笑,“这么多物资,你备了几艘船同行?”
“两艘!”杨家春略带自得的回道,“是这样的,釜山商馆曾先后四次派船前往极北勘查,第二次寻到永明城遗址,便在近佐挖了地窖,将一些物资隐藏其中,第三次第四次则储藏的更多。那些锅碗瓢盆锄头之类的,早就在永明城等着几位了。”
哇靠~这个提前量打的足够早,朱老七便不夸几句都不好意思了。
“极好!极好!记你一大功。另外,货物准备的如何了?”
“殿下请放心,铁锅箭头刀剑瓷器等货物也一并埋了。本次出航,只运载些布料茶饼,占不了几个仓位。”
“你确定那边也能买到马匹?”
“确定!”杨家春肯定道,“北洋商行用的是熟悉北地的朝鲜向导,第一次去便同沿海几个部族建立了贸易联系。咱们的人亲眼看见当地土着有饲养马匹的,千真万确。”
“那边的物产除了毛皮,人参,可还有别的?”
“单只这两个就够了。”杨家春笑道,“其实还有麝香,鹿茸等等中药材。说来黑水真族同建州真族特产趋同,如能从黑水真族大量采购,也是对建州的沉重打击。”
“那价格呢,便运费也要算上。”
“还是黑水真族要价低一些。”杨家春略带不满道,“老奴是越发的嚣张了,现如今几座边塞榷场都在其控制之下,羯族各部、真族各部若想同我大明交易,首先要给建州上缴足额的份子钱。这就导致从关外采买的货物成本上升,单说这马价,两年就上升了三成。马价还算是好的,人参价格与万历三十年相比竟然上涨了20倍!原本一斤人参几钱银子,如今则是几两。这么多银子都进了老奴的腰包,想不强盛也难。而黑水真族的货物本就是通过建州来转手的,而且不知转了几手,所以由咱们去收,无论怎样也是物超所值的。”
“人参么?都怪李时珍!”
“李时珍?”杨家春回想了一下,“奴婢倒是听说过此人,说是名医,而且写了一本医书。殿下是说人参涨价与此人有关?”
“非但有关,而且有大关联,这人所写之书名《本草纲目》,有空你自己去读一读就知道了。”
有关人参价格飙高,朱常瀛也知道而且还派人去调查过,原本人参在大明就是一相对珍贵点的中药材,可也就那样,同田七价格差不多。但这位李时珍却在《本草纲目》中将人参大夸特夸,言非但可以治病,甚至可以长生......于是乎我大明的富豪们不淡定了,争相购买。
就这般,人参的价格如火箭一般直线上升。
如今杨家春旧事重提,令朱老七不得不腹诽,我大清的建立难道还有李时珍的一份功劳?
话说,李时珍将人参夸出了花来,也还是死了被埋入土,而没有飞升......
说话间,马时楠将清单交给朱常瀛,起身行拜礼。
“殿下,加无可加,我骑一营将士拜谢殿下体恤,卑职等感激涕零,誓死忠心王事,不负殿下所托!”
“起来,谁让你死来着。”朱常瀛将马时楠扶起,笑道,“孟老夫子有云,君待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手足腹心本就一体,一荣俱荣,尽自己的本份,无愧于心也就是了。”
补给问题解决,骑一营几位将领的表情明显轻松了许多。
朱常瀛轻咳几声打断众人的小声嘀咕。
“孤接下来要说的,你们要谨记在心,散会之后,要把命令传给每一个人。”
“骑一营全体将士离开济州岛之后,便不可说是我瀛州人!在釜山休整,你们就是普通的商人同水手。抵达永明城之后,你们就是本地部族,许尔便宜行事,先斩后奏。
北洋商行的行动也要小心谨慎,去往永明城的人一定要可靠,最好也不要引起朝鲜官员的注意。”
杨家春同马是楠相视,随即拱手领命。
朱常瀛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北地同南洋完全不同,在京城的皇帝老子看来,南洋就是废土,怎么折腾也无伤大雅,但北地就不一样了,历来外侵中原皆从北方来,是中原王朝防御的重点。
一个藩王没有皇帝老子许可就肆意用兵,登陆建城,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要知道,此刻的老野猪皮还没有造反,名义上还是大明的臣子,搞不好被他发现之后,一封奏本送去京城。皇帝你看,你家狗儿子同我做邻居了。
所以能苟就最好还是苟着,遥远的极北部族消息闭塞,便当着他们的面说大明官话,他们也是傻傻分不清这人来自哪里,说是来自倭国他们也不知倭国是个啥。
对啊,这尼玛干脆就说来自倭国算了,混淆视听,瞒天过海。
当朱常瀛将这个想法说与众人之后,在场人无不震惊,眼神都呆了。
“杨家春,你说话啊,就说这样成不成?”
“这个......奴婢料想黑水真族应该没有见过倭寇,或许可行。”
朱常瀛把眼看向马时楠,“你呢?”
马时楠一百个不愿意,“殿下,还有其他可选么?”
朱常瀛嘿嘿一笑,“没了,我大明东边就这几个邻居,要不你冒充板牙人?”
“那还是算了。”马时楠苦笑道,“岛上正有几个流落过来的倭人,卑职也带过去,或许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