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瀛王工坊里还有啥?
答:很多很多,一个现代的老灵魂在大明人面前装x还是轻而易举的。
五金如螺丝螺母扳手螺丝刀,生活用品如衣架拖把小纽扣,现代人生活中常见而古代又没有的物件有很多很多,而这些玩意制作起来真的谈不上复杂,只要说明白了道理,工匠也不过是随手而为的事。
就比如有了拖把,王府的女使擦地板终于不用跪着了,膝盖被撸的通红,甚至布满老茧让人看着不忍。而有了晾衣架,一条晾衣绳又可多晾晒多少衣服?而各种大小的两孔或者四孔木制小纽扣也起码为女人们做衣服提供了某些新鲜的想法,宽袍大袖松松垮垮的衣服迟早是要被淘汰的,没有多样化的纽扣可怎么行?
而螺丝同扳手的意义就不需多说了,不论榫卯有多么牛x,但这玩意的作用不可替代!
基于以上,我虽然不是木匠也不是铁匠,但我还是获得了工坊新老员工的一致认可并高度赞扬的。
主要原因我是个小王爷还是他们老板,次要原因人们都说我这个脑子太特娘的聪明了。
我很惭愧,我只是个勤劳的搬运工,善于发现生活中的不足罢了。
瀛王府的生活在潜移默化中发生着某些不为人注意的改变,而这几座工坊就是改变的直接源头。
徐光启同孙元华师徒在工坊里呆了多久干了些什么我完全没有过问,但当我再次在书房见到他们的时候已经是日头偏西。
窗纸透过的阳光使室内的灰尘纤毫毕现,微弱的阳光照在师徒二人斑驳的面颊上,色彩斑斓。
好吧,这两个好奇宝宝都摔了跟头,貌似被尘土糊脸了。
我忍着笑对他们说,“三轮车不是那么好操作的,搞不好是要翻车的,难道师傅们没有告诉你们?”
孙元华终归是年轻,脸皮薄的很,他红着脸带着歉意对我说,“抱歉啊,殿下,那车被我摔坏了。”
“没事没事,那车两三日一坏,师傅们用之前都是要踹几脚才敢用的。”
我没撒谎,那辆成REN车车把子安装的不牢靠,稍微用力就偏了,咱也不知道那些师傅为什么不修,就这么将就着。
我请他们入座。
徐光启还不忘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隔着一米我都能闻到他身上的土腥味。
好呛人!
“老夫问过几位学生,他们的学问......很好!”
我听徐光启这样说,不由失笑道,“只认识七八百字,除了教材随便拿一本书也是看不明白的,先生为何这样说啊?”
“不然!”徐光启很是认真的对我说,“我见工坊的学徒人人都随身带着一本日志,记录每日的经历以及心得体会,且不论写的如何,仅这般刻苦坚毅之学风也实为难得了。”
“那是我要求的啊,完不成是要挨戒尺的!”
我笑的很尴尬,“共计67人,没挨过打的不超过十个,两三日一打的占据一多半,先生这样说我真是羞愧难当了。”
“这个么......管用就好!”
徐光启完全不在意有没有打人,他似乎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
“我方才翻看了几人的日志,汉字拼音夹杂,实话说,老夫是看不懂的,但由其本人来读,却能娓娓道来!更难能可贵的,他们已经在运用阿拉伯数字来记录细节,其中有一人甚至能运用点线来标注某种材料的尺寸。三月而已,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呐。”
说起这个来,我满眼都是泪。
我没好气的对徐光启说,“那日志我都是要一篇一篇批阅的,先生可曾注意每一页都有红笔字?那是我写的!我都这样做了,他们若还没有一丝丝精进,那本王这知行学堂就要关门歇业了。”
“都是殿下亲自批注?”徐光启吃惊的问我。
“不然呢?”我无奈的说,“至今为止,国文只我一位先生,我说徐先生,您也看到拼音的效果了,为何不能深入探究一番呢?如是,也能来帮帮本王。”
徐光启面带尴尬的回答我,“老夫......老夫实在分身乏术啊。”
科举!科举!考公果然魅力无穷。
这是人家的个人追求,我是不好多说嘴的。
其实我对科举还是有一点点意见的,我大明的科举无疑是这个时代筛选文官的最佳方法,没有之一。这么大的地盘两百多年没有四分五裂,少有战争就是他的功劳!
真正说起来,察举制也好,九品中正制也罢,若严格执行也是需要考试的,只是那时读书识字者少,选来选去的也就那几家。
没了分封设立郡县,考试选官就是历史的必然。
考公兴盛两千年啊,这玩意谁也改变不了!
我也不是反对科举,但咱能不能有个年龄限制呢?
去年京里有个五十八岁的老翁,考中举人后兴奋过度,放榜当日就嘎了!他就算不死,还能为朝廷服务几年啊?而这徐光启已经四十岁了,还不死心要玩考公呢,也是服气!
“但初阳可以,老夫昨日便想着将初阳引荐给殿下的,只是没来得及说就醉了。咳咳,这是老夫的不对,是老夫疏忽了!”
其实徐老头不用解释,解释就等于掩饰。
昨日我就看出来了,徐光启之所以带着他这位徒弟来王府,本就是想着引荐他做我王府门客的。
居京师大不易,每日花钱如流水。
乡间土财主家的败家儿子来到京师也就是个穷鬼,客栈都租不起几日。道观寺庙能便宜点,但也得捐点香火钱呐,而且不是熟人人家也不收留你。
而京师中的官宦勋贵之家素来有容留这些游学读书人的风气,无非是要博个文名,若撞大运将来中了进士,那又是另一番景象。
所以徐老头才带着他这位弟子来我这里。
但显然这位孙元化年富力强心高气傲,也不是有奶便是娘的主,这是先来看看我瀛王府的成色。
我若是个不着调的,这人今早大概就出门走人了。
我搜肠刮肚的回忆,对不起,貌似我两世加起来也没听说过这个人。
但我也不是很在意的,我所有的学生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员,还是所谓最为低贱的一类。
我就不相信,他们当中将来就不能出几个人才来?
所谓历史名人,也不过是人名。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给他们机会,由他们来创造历史!
但我也不是没猫狗也可的人,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孙元化之后,我以为有些话还是说在前头为好。
“子先先生的高足能来我王府做客自然是极好的,本王欢迎之至。但不知初阳兄有何专攻,来我王府是为求学呢还是任教?”
徐光启神色一滞,他微微苦笑着说,“也不怕殿下笑话,老夫本打算叫初阳来帮衬一下的,未曾想知行学堂进境神速,新式教学法老夫不懂,初阳也不懂,这究竟是学生还是先生呢,还真不好说......”
“尊师,学生先生又有何所谓呢?”
孙元化面带惭愧的对徐光启说。
“早年间先生劝学生研习西儒,学生不肯听,这本是学生的过错。那日在弘学馆,今日在知行学堂,学生对所见所闻感慨良多,先生的话学生深以为然,东儒也好西儒也罢,需各取所长兼容并收,才能在学问上更进一步。
学生原是不知应该如何‘并收’的,但知行学堂做到了,所以学生愿在知行学堂潜心求学,还请瀛王殿下莫要嫌弃我这样蠢笨的学生。”
我心里憋着笑,老徐看重的人怎么可能是个蠢材呢?
这样的人可不同于我那些白丁学生,只需要稍稍勾引......引导就可成为真正的助力。
但我还是要把话说清楚了,免得将来怨恨。
“初阳兄能来,我举双手欢迎。但知行学堂的初衷不是为了科举,这经学理学自然是没有也无必要去深学的,为了仕途考虑,初阳兄可要想好了!”
孙元化洒然一笑。
“多谢殿下直言相告,但我一茂才而已,又何谈仕途呢。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只要殿下不赶我,我就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