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瀛王府在前厅厢房摆开了流水宴!
这还是自开府以来,我第一次张罗大型宴席,宴请的不是勋贵豪门,也不是文人雅士,而是我苦逼的学生们。
我自问已经很苦逼了,教材教案教规一把抓,前世开教培自己创业也没这般累过,这还要多亏我本就有钱有势,不然这样的小小学堂也是开不起来的,会有无数的麻烦找上门来。
但我的苦相比于我的学生,也就不算什么了。
我对他们的教育方法绝对谈不上快乐,大明的各类启蒙先生在知行学堂面前也能称一句‘活菩萨’,只因我弄的这一套是军事化教学,而且还有体罚......
不然怎么会出现如此霸道的成绩呢?都是活活逼出来的啊!
在读书识字这个议题上,穷人家的孩子同富人家的孩子都是一个态度,本能的对抗!知行学堂的学生年龄确实大一些,但即便这样也不能抵消他们厌学的本能。
我没有时间搞因材施教,只能有教无类!
我更没有时间循序渐进,只能压缩再压缩,把小学六年的知识点压缩至三年。
所以我的学生很苦,苦的我都有些于心不忍!
但今天,我决定给他们放假。
吃完这顿饭,庄子里招来的家生子都会放回去,过完上元节再回来;至于买回来的,则发还给周老总管同孙嬷嬷,做他们身为家奴本就应该做的事。
唯一令我蛋疼的,上我的学堂我还要给他们发工资。
学生们在厢房里吃席,先生们则在小书房庆功。
我把徐光启徐老头也请了来,在我看来,都四十岁的人了就不应该去考什么科举,老老实实搞科研才是正经事,可惜老头子主意很正,咬死不放弃!
我请他来,就是要刺激刺激他。
徐老头不是自己来的,他还带来了一个同乡,此人姓孙名元华字初阳,是老徐最看重的一位弟子,二十出头的秀才公,来京城投奔恩师,游学以增长见闻。
先生们自然也是极高兴的,欢快的小酒一杯接着一杯,我则勉强拿蜂蜜水应付着。
桌上除了两位徐孙两位客人之外,具体还有七人。
赵士桢,知行学堂副祭酒,兼职讲授道德一课,在我看来就是教务主任同历史教师。
毕懋康,这货原则上是我的先生,但实则我拉上我的学生一起上他的课。
他这课程最是有趣,属于科学实验教学,木制的小枪炮小马车小水车小木船等等,简直比乐高世界还要精彩,即便我都爱死了这间大玩具室。这些玩意可都是仿真的,完全按照实物打造,拆拆卸卸之间就能快速掌握其制作的原理同用途。
我暗戳戳的表示,这只是开始,好玩的还在后头呢。
程奎,这位是赵士桢的好友,京师着名大铁作,也就是铁匠中的大高手,王府客座教授,毕懋康同学的助理。
这人早年间在将作监做事,后自谋职业,在京师开了老大一间打铁作坊,可说是富甲一方的土财主。这位老爷子也是个妙人,他家里竟然供奉着我的太爷爷嘉靖老道尊。据他所说,正是因为我太爷爷嘉靖才有了他今日的富贵。
我仔细问他,才知嘉靖老爷子出了一则善政:天下匠人服役,可以钱代工。也就是工匠如果不想应征朝廷的劳役,可以拿银钱来赎,而朝廷如果用工,则用这些赎买银来雇佣工匠。这确实是条了不起的善政,工匠自由职业,自此之后手工作坊遍地开花,不知有多少人因此有了生计,能够养家糊口。
我都想不到,嘉靖这样的混蛋皇帝在民间也是有人供奉的,有着大批的拥趸。
我仔细查了查,才发现嘉靖老道尊对匠人不是一般的偏爱啊,他在世时竟然直接将一个叫徐杲的大木作提拔为工部尚书!这样的皇帝,工匠能不感激涕零么?
在座的还有,大木作李宝财,大木作杜实功,刻书匠刘继本。都是本王花高价请来的帮手,王府木工作坊,刻印作坊的掌事。
我从不敢小瞧这些人,我大明论实学,真理就是掌握在这些匠人手里的,一辈一辈能传下来也真心不容易。
这些匠人也算知行学堂的先生,当之无愧的先生。
只因这些大匠愿意把毕生所学拿出来,以合适的价格卖给我,并给我的学生实践的机会。
这很不容易,大匠作这个称呼可不是随便一个工匠能担当得起的,这些人的脑子实际上相当于一个硬盘,存了若干幅建筑结构图,随取随用。他若不愿意谁也别想学了去,这就是所谓祖传的手艺,不落于文字,口口相传。
就比如翻修三大殿的那位大匠头,他手里的建筑结构图是没有尺寸的,也没有解释各个部位的榫卯如何拼接,我当时都看傻了,特娘的这幅图有同没有有什么区别?
但那位大匠头就坐在那里喝着茶吃着点心,一个一个的吩咐下去,这根木头如何处理,接口是圆是方,几寸几分,普通木匠照做就是,只要尺寸合格,拿来拼接纹丝不差!
整座大殿就在几个大匠头口头命令下渐渐成型,我若不是亲眼所见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但......这就是事实!
为了找到能出卖技术的大匠作,短短三个月我已经更换了7人,最终才有这几人留下来。
而知行学堂要做的,就是将这些真正的手艺数据化书籍化,不至于死了人这门手艺就失传了。
这很不容易,即便赵士桢的那本《神器谱》在我看来也是极其粗糙的,事实上任何一个现代人看过去都是一脑门子问号,不运用透视不以实际比例为标准的图示,在我看来最多也就能称简笔画,不拿实物对比完全看不懂。
我前世习以为常的标准说明书,在大明是见不到的,我很想说这不是真的但却是事实。
所有的这些,我毫不吹嘘的说,都只能依靠知行学堂培养出的人来慢慢修正,就像现在,赵老头已经在运用这套方法在修正他一辈子的心血了,我很期待!
知行学堂就是这样的地方,他只教授实学,不产书呆子!
而我同周老总管则算是主人陪客。
很可惜,其实小卓、刘时敏、曹化淳几个也是有资格坐在这里的,却因为家奴身份同资历的原因,只能在后院关起门来小庆。
我是亏欠他们的,他们的努力同收获不对等,理应获得尊重。
我时常自己告诫自己,我可以同这个时代和光同尘,但却绝对不能混淆对错。
就像尊卑贵贱,男尊奴婢这套玩意,虽然我现在还不敢出口反驳,但我要牢记这套玩意都是在放屁,是早早晚晚要踩在脚下,被人唾弃的混蛋规矩。
先生们的话真是又臭又长,尤其是喝多了酒,这帮家伙直把下午茶吃成了晚餐,周老总管不得不吩咐下去重新弄了一桌新席面。
我实在是熬不住了,跟谁也没打招呼便偷偷的溜走。
都喝多了的,少了我一个也没人在意。
这个夜晚碧空如洗,整个星空特别特别的明亮。
我就在想,胡娇娇若是知道我又做回了老本行,而且有了前世从未有过的成就感。
她应该会为我感到高兴的吧!
是的,一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