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后院,隐蔽的厢房里,幽幽的染着沉香。
李辰业一袭长衫斜靠在榻上,黑发倾泄姿态优雅从容。昏暗的灯光映照在他俊逸的脸上,忽明忽暗。
他脸上的疮疤早已经大好了,有周斌仁给他配的上好祛疤膏,那些曾经给他带来伤痛和耻辱的伤痕早已看不出踪迹。
他修长的的十指把玩着手中一块暗青色的令牌,那令牌看着沉甸甸的,造型古朴而沉静,在灯光下不闪一丝光亮。
黑暗中,一个半醉半醒的人声传来:“看来咱们的这位皇上,已经对太子起了疑心了。”
李辰业薄唇微启,似笑非笑,“光是起了疑心可不够!”
“你前面诸多布局,正愁欠一场东风。哈,就是这么巧,昨夜这场东风就刮到了怡红院。”
那人嗤笑着,仰头又灌了一口酒,酒香从黑暗中悠悠的飘过来。
那人咕咚咕咚灌了几口,继续说道:“这位厉侯府的三小姐,怕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吧。知道你要干嘛,就给你送来这么好一场机缘。”
李辰业想起昨夜看到全身湿透,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青阳,将手中令牌一扔,冷言道:“可我却宁愿她不要去冒这样的风险。”
“三小姐惊艳绝绝,可不是个困于闺阁之中的一般女子。光看她昨夜行事作风就能知一二。”
那人踉跄着脚步,几步走到榻前,伸手捞起李辰业丢在一边的令牌,语气中充满了感慨,
“咱们的这位陛下雄才伟略,偏偏心中疑心太重。自己深受五王之乱的痛苦,如今也开始防备起自己的儿子来。帝王心啊!”
李辰业道:“怎么?你常伴圣驾左右,深受父皇的信任,还有这样的担忧?”
说着将桌上的灯芯拨了拨,火光顿时窜高了许多,突如其来的亮光瞬间照亮了身边的人。
姚齐贤还是一副懒洋洋醉醺醺的样子,拿着那令牌伸手挡了一下刺眼的亮光,道:“就是因为常伴左右,才如履薄冰,每日诚惶诚恐。
这回林之焕的差事可不好办。不办,就等着被皇上革职,失了城防营和北山营。办了,就等于斩断太子一只胳膊,太子暗中的势力就要大打折扣。真是左右为难,替他着急。”
“可不管他怎么选,太子的势力总归是要被砍上一刀。”
“没错,所以,皇上才会将黑羽令给殿下,目的就是为了防着太子和林之焕狗急跳墙。”
黑羽骑是皇上暗中培养的情报及杀手组织。他们终日游走在黑夜之中,-监察朝中各位大臣的言行隐私,并替皇上执行暗杀活动。
皇上将黑羽令交给自己,一方面是对自己的考验,另一方面是要自己当他的爪牙。
从凉州回来,李辰业主动交回了兵权并从军部卸了职,向皇上表了忠心。
之后就一直躲在府中养伤,不问政务,安安稳稳做了一个闲散王爷。前不久,更是在宫宴之上,与“佛莲”“凤星”的厉青岚划清了界线,明确表明了自己的心迹。
这才换来了皇上的安心。
“皇上本就对你心怀愧疚,这次怡红院的事情,让他对太子起了疑心,才能重新启用你来制衡太子。殿下,这黑羽令有点烫手啊!”
姚齐贤说着,将手中的令牌往李辰业手中一递。李辰业捏着那令牌一笑,“所以,在我今日态度坚决拒绝了父皇之后,您又趁着夜色,带着这令牌,来当父皇的说客?”
李辰业用上了“您”这是对今日姚齐贤作为皇上说客代表的尊重,同时也是揶揄。
姚齐贤嘴巴一抿,眉头一挑,“要不是有皇上的指令,我怎敢堂而皇之的来燕王府?也就喝不到殿下这么好的私藏佳酿了!”
李辰业一甩宽大的衣袖,“你回去告诉父皇,这令牌我不接。”
“为何?”
御书房里皇帝瞧着姚齐贤送来来摆在自己书桌上的黑羽令,不解的问道,“你难道没和他说清楚,朕要重用他的心意嘛?”
姚齐贤哈着腰陪笑,“启禀陛下,臣说了。臣不光说了,还磨破了嘴皮子。可殿下就是不为所动啊。”
皇上来回踱步,昨日下午他召了老三进宫,当面给了他这黑羽令,可他却以身体不佳为由拒绝了。
皇上左思右想了一个下午,还是决定要将黑羽令交给老三。这才派了心腹姚齐贤亲自送去燕王府。
“他可说了什么?”皇上沉思了片刻,还是百思不解。黑羽令象征着他对老三的信任和重用,他实在没理由不接才对。
姚齐贤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开口说道:“微臣也问了殿下为何。殿下说,他虽身在地狱,却心向阳光。若是接了黑羽令,他日后就要永远游走在黑夜的边缘,他日若是要他对自己的兄弟刀剑相对,他于心不忍。还不如一开始就拒绝。”
皇上听了这话,频频的点头。老三一向忠厚聪敏最得他心,此次突遭大变仍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尤为难得。皇上虽恨兄弟相残,可在皇家又如何避免得了?
若是太子有老三这样的仁义之心,兄友弟恭,自己此刻就不必这般煎熬了。
只可惜老三……哎!
“皇上,燕王殿下今日午后进宫了,想必此刻已经在甘露殿了。”福临看出皇上的心思,在一旁暗中提醒。
皇上道:“走,摆驾甘露殿。朕也好几日没去看望贵妃了。姚爱卿,你且退下吧。”
姚齐贤恭敬的叩拜,退出了御书房,心中不免为燕王殿下竖了个大拇指,今日皇上的反应全在殿下昨夜的所料之中。
甘露殿里,万贵妃慈爱的看着儿子用点心。锦姑姑带着一盒子点心放在李辰业身边道:“殿下,这是贵妃为三小姐准备的。您走的时候记得带上。”
“儿臣替青阳谢过母妃。”
万贵妃慈爱的一笑,儿子想要的一切她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他。就像当日宫宴上,儿子要她配合演那一出她也无条件照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