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走了以后,顾江漓白天在太后这里待着,夜里就去找皇帝。
一连好几天,宫里都很安静。
安静到顾江漓觉得这件事会不会已经过去了,安王已经放弃了。
但她知道,安王绸缪了这么多天,不会被她轻易地一击就放弃,他总会动手的。
一个晌午,她刚刚吃完了饭,肚子就传来一阵胎动。
孩子像是有了某种意识,在提醒她做好准备似的。
“怎么了云妃?肚子不舒服?”太后见她蹙眉,很紧张地问道。
顾江漓摆了摆手,正欲说话,屋外急匆匆跑来一个宫女,还没站定,就大喊起来:
“云妃娘娘,出事了!”
那宫女满头大汗的,声音也大,吓了太后一跳,“什么事,毛毛躁躁的,好生说!”
“是……是陛下,陛下不知怎的,杀红眼了,好几个宫人都被……明公公让奴婢快来叫您,说只有您才能安抚陛下,您快去看看吧!”
“什么?”太后一惊,把头转向顾江漓。
顾江漓眸色一深,二话不说地站起来,“带路!”
“小心些,别太急了,注意孩子!”太后在身后嘱咐道。
顾江漓只得急急忙忙应付了太后两句便走了。
轿辇一早就准备好了,顾江漓仔细看了一眼抬轿的人,的确是景安宫的几个熟悉面孔,于是上了轿。
一路上他们的脚步飞快,但还是努力保持着轿辇的平稳。
肚子里的孩子动个不停,每一次胎动都像是在提醒她小心。
顾江漓掐住自己的虎口,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皇帝已经很久没有穿过有毒的衣服了。
据祁晋的说法,尚衣局的确有几个人消失不见,应该是安王察觉到有异,担心查到他的头上,所以把有问题的人先处理了。
这样一来,后续再送给皇帝穿的衣服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才对。
难道是以前的毒累积太多,所以还是会发病吗?
顾江漓又看着在前方带路的宫女,用十分担心的口气问道:
“明公公有去带人给陛下吗?”
那宫女愣了愣,道:“带人?没有啊,明公公一直陪着陛下呢,他也担心陛下会伤害更多的人,一步都不曾离开。”
顾江漓紧紧捏住的虎口突然松开了。
这样一来,事情便简单了。
她脸上依旧是一副担忧的表情,对下面的荷花讲道:“荷花,你不必跟我去了,你去告诉太后一声,就说我今日要好好陪着陛下,不回文华宫了,让她不要担心。”
荷花抬起头,有些懵懂的看着顾江漓的双眼。
可很快,她点头如捣蒜,“是,奴婢这就去。”
看着荷花小跑着回文华宫的背影,顾江漓的心放下了。
荷花应该是明白她的用意了。
————
顾江漓刚刚下了轿辇,尚未推开景安宫的大门,就听到里面嘶哑的怒吼。
“啊——朕杀了你!朕杀了你!”
顾江漓的心猛的一跳,她不是没见过皇帝砍人脑袋,但是都不像今天这样暴怒着边吼边杀。
从前的皇帝心中是不愿意杀人的,所以每每动刀的时候都显得很冷静,实则是他在抗拒,在克制。
但今天,怎么这么不一样?
一推开门,第一个见到的是明公公,他显然负伤了,瘫倒在地上无法站起来。
顾江漓根本来不及担心明公公,转眼就看到不断挥舞着长剑的皇帝,他发了疯一般,胡乱劈砍。
他的额头冷汗密布,猩红的双伴随着他沙哑的怒吼,此刻的皇帝俨然就像一只入了魔的凶兽,见谁杀谁。
仔细一看,屋子里已经倒了好几个人,不知是死是活……
浓烈的血腥味让顾江漓泛呕,但她还是忍住了,几个大跨步直奔向皇帝,眼疾手快地从身后搂住他的腰。
“娘娘,小心啊……”明公公在她身后呢喃着。
顾江漓只顾着叫醒皇帝,“陛下,你清醒一些,是我啊,我是云妃!”
皇帝面部颤抖,挥舞的长剑根本没有停下,他猛烈的挣扎,想要挣脱顾江漓的桎梏。
“啊啊啊——朕要杀了你!朕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顾江漓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只觉得他是陷入魔怔神志不清了。
“陛下!你清醒一点!你不要被它控制啊!”
可今日的皇帝与往日不同,他像是完全听不到自己的话似的,还是一个劲的挣扎。
他力气不小,两三下后就挣脱开来,顾江漓被他推得一连后退好几步,她一个利落的转身扶住桌子,才没有跌倒在地上。
皇帝不断挥舞着手中的剑,一个回头,似乎是找到了这屋中唯一一个可以供他残杀的人。
顾江漓的后背正对着他。
他高举着长剑,直直地刺向顾江漓的背。
可顾江漓一个转头,那双如星一般亮的双眸像一道微光一样射入他的眼中。
剑在空中抖动着,却凝滞了。
“陛下!你清醒了吗?”
顾江漓连忙起身,一把抓着皇帝的手,“是我啊,我是云妃啊。”
她声音温柔,如同一道温润的流水。
皇帝痛苦的扔掉长剑,捂着脑袋,发出沉重的喘息。
“唔……云妃,云妃……”
顾江漓能清晰地看到皇帝额头上的青筋正有规律的跳动着。
他的痛苦,是真实存在的。
他曾经说过,每次杀人,他的脑袋就像是有千万根针扎似的,今日的发作异常凶狠,这份疼痛想来也比以往更加猛烈。
顾江漓心中微微泛酸,将皇帝抱住,“陛下,我在,没事的,没事的……”
她轻轻拍打着皇帝的后背安抚着,像是这样就能减轻他的痛苦似的。
可能是她的注意力都在皇帝身上,竟然没有察觉到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活人。
一袭白衣从柱子后面的角落走出来,然后捡起了地上的长剑。
顾江漓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被晃了一下,转过身子才看到原来是安王站在他们面前。
安王手握长剑,正慢慢悠悠的擦去剑上的血迹,他的嘴角挂着一股子邪笑,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
“好精彩啊,原来云妃娘娘真的有使父皇平静下来的本事啊,真是厉害。你是怎么做到的?给我说说,行吗?”
“我说你个头啊!”
顾江漓一看见他就一肚子火。
他能这么神色散漫地站在这里就证明今天的这一切确实是他做的。
还敢对着她问这么不着调的问题。
她的气还没出撒呢!
安王听她这般动怒,显然也呆了片刻,但很快又大笑起来:“哈哈哈,云妃娘娘果然不是平常看得那般好性子,原来你也是会发脾气的。”
“你有病吧,兔子急了也咬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谋朝篡位啊。”
话音落地,安王眸色一凛,他用力一掷,手中的长剑便犹如箭矢一样飞向他们的方向。
“唔……”
那柄长剑直直地插进皇帝的胸口,鲜血瞬间沿着伤口滴落。
“陛下!”
顾江漓大喊着,她身侧的人身体越来越重,重到她完全扶不住,只得与他一起跌坐在地。
皇帝的头靠在他的怀里,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像是已经完全没了生息。
有那么一瞬,顾江漓也觉得自己的心停止跳动了。
可她听到了安王在她面前猖狂的大笑,愤恨便由心底升起。
“安王!你敢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