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江漓走进屋里。
安王誊抄的经书已经厚厚一摞,见她进来,也只是朝她微微点了点头,当作是行礼,接着又垂下头去继续誊抄经文。
顾江漓走近,在桌边停下,猛地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她故意凑近,想要仔细分辨这个味道。
安王抬头,做出惊讶的神色,“云妃娘娘靠这么近做什么?”
“没什么。”顾江漓支起身子,“安王的身上好香啊,平常是用的什么沐浴焚香呢?”
“很香吗?”安王放下毛笔,把经文叠好放在一边,微笑道:“我不曾闻到什么气味,想来是下人常在屋中点香,所以染上的气味吧。怎么,是因为云妃娘娘有孕,闻不惯这个味道吗?”
“不,我只是想起了很久之前,我的一个名叫婉心的侍女,为了从歹人手中得到十两黄金,不惜在我的舞鞋中藏针,试图扰乱陛下的生辰宴,她离开我之前与我说过,那个指使她这么做的蒙面人,身上就带着一股与寺庙中的气味十分相似的味道。”
顾江漓在安王身侧转了一圈,那种气味果然越发明显,她继续说:“从前,我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气味这种东西本身就很难描述出来,即便说得再清楚,在不同人的鼻子里也有不同的感觉。
“那时候,我对‘香火味’这几个字不太上心,可后来,这种气味却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我身边,让人很难不注意。”
安王挑眉看着她,脸上全是少年人特有的爽朗与活泼,完全不被顾江漓的这番话所影响。
“云妃娘娘,您的话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明白了?那些什么香味,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那个蒙面人,我一直没有找到,除了这个特别的香味,那个侍女也说不出别的特征。今日闻到安王殿下身上的气味与那侍女形容的有些相似,想看看安王殿下能不能提供一些有关这种香薰的线索,或许有安王殿下的帮助,我能找到那个蒙面人。”
安王不甚在意的说道:“云妃娘娘,这事我还真是爱莫能助,香薰这种小事我从不过问,都是下人们去操办的,今日的香与明日的香或许也不一样,所以很抱歉了,帮不到什么忙。”
“没事,既然安王殿下不清楚的话就算了吧。”
“云妃娘娘当真是聪慧,想到从这个方向去寻找歹人,我相信云妃娘娘很快就能得偿所愿的。”
“多谢,我也希望能尽早抓住此凶手。”
安王收好文房四宝,站起身,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又道:“好了,是时候用膳了,云妃娘娘同我一起去吧,别让皇祖母等久了。”
他行至门边,顾江漓望着他平静的背影,突然开口道:“安王殿下,我已经找到陛下发狂的原因了,安王殿下想听听吗?”
安王的脚步果然停了。
他脸上的爽朗不再,转过头时,顾江漓看到的是一张略显惊讶的脸。
安王这副表情,倒真是如了她的意。
顾江漓没有停顿很久,继续说道:
“在云疆,有一味草叫碧月藤,一旦触碰到它的汁液,便能让人神志混乱,变得暴躁狂怒。若是把碧月藤熬制成汤,再把衣物浸泡到汤里,那件衣服必定也会沾染上碧月藤的毒,若是有人长时间穿着带有碧月藤汁液的衣物,一定会被暴躁的情绪所控制。”
安王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竟然是这样吗?看来父皇这些年的异样果然是被奸人所害,云妃娘娘真厉害,入宫还不到小半年的时间,就已经知道了这么多年都没查清楚的真相。”
他的夸奖毫不吝啬,顾江漓甚至看不出他表情中有一丝一毫的违心。
安王又问:“云妃娘娘查到了下毒的手法,可有找到下毒的人?”
顾江漓敛眸,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安王殿下觉得,何人会对陛下做如此狠毒之事?”
“唔……父皇一向爱民如子,体恤朝臣,应该无人与他有仇才对,不过,按照云妃娘娘所说,毒是沾在衣物上的,至少尚衣局的人肯定有问题。
“但尚衣局不过都是些下人,应该没人有这种胆子,所以,背后应该还是有人的。具体是谁,本王……着实想不到。”
他说得天衣无缝,完全把自己摘了出去。
任何人来看,都会觉得安王的无辜。
不过,安王从来不自称“本王”,他会有这样的变化,说明他还是乱了阵脚。
“我也还没想到真凶是谁,不过应该快了,毕竟碧月藤这种东西还是有些缺陷的。”
“哦?什么缺陷?”
“哦,安王殿下是天元国的人,可能不太了解云疆的草植。碧月藤虽能迷惑人的心智,但是其汁液本身奇臭无比,要想用这种东西谋害陛下,势必要用其他的味道来做掩盖。
“但是,香味和臭味毕竟互相驳斥,想要以奇香彻底掩盖臭味也很困难,此人应该会经过很多次调香,才能找到一种既能掩盖臭味,又能保持原有香气的香薰。
“这种香味应该很浓郁,所以在一旁熏染衣物的人势必也会沾染上这种香气,只要我们从香料上下手,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找到下毒的人了。”
“怎么又是香料。”安王低头笑出了声,让人感觉阴嗖嗖的,“云妃娘娘今日一直在提起香料,像是意有所指啊?”
“没办法呢,的确是最终都扯到香料的头上来了,安王殿下能不能帮帮忙呢?”
“云妃娘娘对本王身上的香味这么感兴趣的话,本王择日就让下人来给您说清楚,我身上到底用的是什么香,可以吗?”
“那就有劳安王殿下了。”
安王垮下脸,转过身抬脚就准备往外走。
顾江漓拿起他誊抄的一本经文,说道:“方才太后娘娘说了,这本经书抄完了以后,安王殿下就可以回去了,不必日日在文华宫住着。”
“好,多谢云妃娘娘传话。”
一柱香的时间以后,顾江漓和安王又重新坐在一张椅子上吃饭,同桌的还有太后。
三个人都很沉默,慢条斯理地吃完了以后,安王便以还要誊抄经文为由离开了。
当天夜里,那本经文就被安王抄完,安王终于离开了文华宫。
太后握着顾江漓的手,满目忧心,“云妃,真的会没事的吧?”
“嗯。”顾江漓重重点头,“都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