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屯所点卯。
山岘见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五位新同僚,熟悉是都认识,陌生是经年未见了。
他们都是各军户家中的余丁,如今成为当家的正兵。
小旗给众人画名,然后宣布事项。
朝廷对于运输队的赏赐到了,去前线的兵丁每人赏十两银子。
另外他们与倭寇交战,活着的人再赏五两银子,战死的人再赏十两银子,抚恤按战兵算,每年能拿一份粮饷,多少看各地情况。
而对于强征的那些役,就提了一句,地方官员好生安置死者亲眷,抚恤从优。
他们算是服徭役,服徭役期间管饭就不错了,没钱拿。
死了,只能说很遗憾,而抚恤也只能让地方看着办。
小旗宣读完毕,就算是赏过了。
赏银?呵呵,你不拿过了吗?
对此,众人习惯了,没话说,有也只能放在肚子里。
在人手底下过活不说,如今还指望人家把家田入册呢。
……
中午,山家。
山岘兴冲冲的回来,向山氏报告好消息,小旗准许他们开新田。
而新田不用交税,五年后再评定交税。
“真的?”
山岘很是兴奋,“是的,娘子,既然小旗大人不禁止,我想多开一些,正好订了耕牛与骡子。”
山氏担心,“但如果以后……”
山岘咬牙,“娘子,小旗大人要取,我等也无法,小旗大人若不取……”
山氏明白了,“好,那就依官人。”
山岘连饭都没吃,就去看地,然后又和去同僚打招呼,再去向小旗申请。
定下了屯北山中的山地,数目自然是能开多少是多少。
……
第二天,正月十七,险山堡林家的第一批砖料到了。
银钱如水一般流了出去,各种建材杂物,农具灶具都送了过来。
耕牛,骡子,小羊等也陆续送到,计算好的多余粮食拿去卖,再多订耕牛骡子,好加紧开新田。
二月,雨水之后,冬麦出芽,田间也忙了起来。
又有流民出现,招募过来帮忙盖房垦田。
山岘虽然忙得团团转,但心里快活。
丝毫不知道,山崎和山黛改变的气运,正在顺着因果扩散。
……
另一边,京城,三月,李大将军府。
从前线回来参加献俘的李再兴百户,接了口信,连忙赶过来拜见家主。
下马后,被李管家从中门领进了李府。
虽然初到京时就来过一回,也是从中门进,去汇报前线之战。
虽然知道,是因为如今自家的身份不同。
但是作为李家家丁,受到如此礼遇,三十多岁的李再兴心中依然很是激动。
……
前院中堂。
年过七十的李大将军,端坐主位,虽是一身便服,仍然不怒自威。
李再兴倒头便跪拜,“小人李再兴,见过家主,愿家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起来起来,你如今身为百户,更将升为千户,小人之说不用也罢。”
“小人食不裹腹之时,蒙家主收为家丁,这才活命,家主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再兴这辈子就是李家的家丁。”
“罢了罢了,且先起来。”
“是,家主。”
李大将军端起茶碗,示意李再兴坐下同饮。
喝过茶后,李大将军说道:“既是自家人,老夫就直言了。”
李再兴起身拱手道:“家主旦请吩咐,再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坐下说话,”李大将军问道,“再兴此次献俘之后回辽东,可是要与那新任的辽东矿税使高公公同行?”
“回家主,再兴奉命顺道护送高公公前去辽东,”李再兴请示道,“不知家主有何示下?”
李大将军捻须叹道:“吾虽不在辽东,然吾家在辽东,矿税之祸天下闻名,再兴此次回程,不必立刻上任,先陪着高公公到处走走。”
“是,小人明白了,请家主伯爷放心,吾定会与郭公公分说,不动李家分毫,如若高公公不听……”李再兴杀气勃发,“辽东贼人肆虐,徒之奈何。”
李大将军满意的点点头,换了个话题,提点李再兴献俘受赏之事。
……
四月,皇帝御驾至午门,受俘。
几日后,因为战事已平,皇帝诏告天下,除去东征时加派的田赋。
又几日后,以诸皇子婚,下诏取库银二千四百万两。
户部告匮,命严核天下积储。
……
李再兴因战功升为千户,归属右卫,新建沙河堡千户所。
其在凤凰堡以南百里,镇江堡以西百里,定址于两处河流交汇之地的南方五十里。
一直到海边多是平地,可开垦田亩数万顷,保障以后的战事,可设盐场铁场船场等。
……
小满,五川屯。
地势的关系,三百亩军田的冬麦已经开始收获。
夏稻开始种下,山家人的心中很是欢喜。
更高兴的是,北山三里处的山溪两岸,业已开垦了近两千亩田地。
虽是初种不知道收成会如何,但终是好事。
而山溪有十余里长,两岸估摸着可开垦出万亩良田。
唯一有些不好的,就是银子粮食如流水一般哗哗的流了出去,都进雇工的肚子里了。
清明时,山岘还犒劳大家,把年节时的猪肉吃完了。
等下端午,山岘还答应再杀猪宰羊,犒劳大家。
虽然有些心疼,但是人多好啊。
干活不用说,肥力也多。
这三百亩军田由于照顾得力,估摸着能收近四百石,交了夏税以后,剩下的换成杂粮也有五六百石,足够大伙儿吃大半年的了。
院子里的家田所得,可以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山岘准备一直开垦新田到秋天,一直到种下冬麦为止,中间可以种杂粮,杂粮不能种了,还可以种蔬菜。
总之,要趁着五年时间,多开垦。
……
唯一担心的就是矿税监高公公,流民中有一些是被他逼过来的。
据说这个矿税监高公公,是一个娶了媳妇有了孩子,然后才去当太监的家伙,还是自个儿动手的狠人。
而这高公公过来之后,一路搜刮,一旦有不从之人,就捏造矿场,栽赃陷害,然后再用酷刑逼人招供。
如此这般,毁家灭门的不在少数。
对于大小官员,高公公也照样拿钱,不给的也是一样,按个罪名。
品级低的,直接弄死,品级高的,等圣喻。
参高公公的人一大堆,但一个都没用。
高公公参的人,则一参一个准,罢官下狱的不在少数,官员都只能忍让。
这些事情本来与穷苦人没多少干系,不过富人遭难,作为帮工的穷人们,也就没有了衣食,只能再次转移阵地。
一部分人顺河往东走,路过山家,一些人看吃的不错,就停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