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万籁俱静。
夜里气温比白日要低,霍子澜拿了自己的外袍给沈君临披上,坐在床边道:“我已经让衣品轩按你的尺寸赶制衣裳了,这两日就委屈你先穿我的吧。”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们两个加上现在,明明也才见过两次,这人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看出沈君临的疑惑,也看出了沈君临的抗拒,霍子澜自然不会说前世的事,那些事他一个人背负就好,沈君临只需要好好的呆在他的身边。
他笑着道:“因为你是我的妻,是我一辈子要守护的人,我不对你好要对谁好啊?”
沈君临一动不动的看着霍子澜,这人看起来很真诚,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而且人家家底厚实,像他这样一无所有的人,也没有什么能让人家惦记的了,发觉自己的想法荒唐,沈君临低下头去忍不住自嘲一笑。
没有得到沈君临的回应,霍子澜也不急,现在的沈君临对他,本就是陌生的,没关系,他有足够的耐心等沈君临重新喜欢上他。
“公子,粥还是温热的,正好可以喝了,药也拿了一碗,喝完粥正好可以喝药了。”紫乐小心的将托盘放到床头柜上,立在一旁提醒道。
沈君临听着紫乐的声音,抬起头看过去,紫乐见状朝他福了福身道:“少夫人安好。”
沈君临不知作何表情,只淡淡的点点头,头一次来,丫鬟行完礼他应该要给点见面礼的,可惜,他身无分文,什么也给不起。
一旁的霍子澜看出他的窘迫,挥挥手让紫乐先下去,待丫鬟离开,才托起沈君临的手放在手心中,道:“她叫紫乐,是我的丫鬟,眼下霍府还能用的下人就她了,这段时间先让她伺候你,等你身子好了,我再带你去牙行重新挑几个跟着你,霍府的形势不太好,身子没好之前不要出这道门,除了紫乐,其他人你都不用搭理。”
想了想又继续道:“你的那两个陪嫁丫鬟我自作主张把她们安排到外院去了,你身边不需要那等有异心的下人。”
沈君临心底诧异,那两个人丫鬟对他有意见他不是不知道,没想到这人这么轻易就看出来了,只是那两人是姨母安排给他的,眼下刚过来就被安排到外院去,姨母知道了会不会发难,,再说,这人刚才还说这霍府不太平,能用的人就一个紫乐,可见他自身也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他倒是无所谓,就怕牵连到这人。
“那是姨母安排的人。”他看着霍子澜,面带担忧道:“这样安排姨母会生气的。”
霍子澜听到他提起沈金兰那个蛇蝎心肠的毒妇,冷笑一声道:“她的手以后别想再伸到我霍家来,”怕自己的样子吓到沈君临,霍子澜软下表情来,安抚道:“你放心,我定会护你周全,在这霍府,你就是主子,不要怕。”
沈君临怔怔的看着霍子澜,他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做什么主子,他以为他的命也就那样了,要么被姨母打死,要么那一日病死,他甚至在被姨母强迫嫁这人的时候,都没有敢想自己能有好日子过。
可是这人好像真是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待自己,比娘亲待自己都要好,想到这从来不敢奢望的温柔,沈君临眼底泛酸,眼眶微红起来,不等霍子澜反应,那泪珠子像线一样滑下脸颊。
惹得霍子澜一阵慌乱,忙拉了衣袖去给他擦眼泪,焦急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舒服你要告诉我,我不懂怎么照顾人,你得跟我说。”
沈君临这辈子哪里敢想有朝一日会有人怕他哭而急的手忙脚乱的人出现,这人越是慌乱不知所措,他越是哭得厉害,最后都哭得打嗝了,才脸红着停了下来,这才把霍子澜给逗笑了。
“这么大个人了,还能哭成这样。”霍子澜也不敢继续逗他,这么折腾半天,粥和药都凉了,霍子澜只能又让紫乐去重新拿一份过来,还好备得有多的,紫乐动作也快,很快就重新取了来。
亲自服侍沈君临吃完粥,喝完药躺下,外边天色也有些灰白了,这时屋外响起一声‘布谷’,沈君临刚躺下,听到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鸟叫声,不免有些困惑。
霍子澜也听到了,他仔细的给沈君临盖好被子,小声道:“你先好好睡一觉,等一会不管外边发生什么事,你都不用起身,好好养身体。”
沈君临不知道会有什么事,但是看霍子澜很平静的样子,他也定下心来点点头,待霍子澜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盖在被子下的手迅速拽住霍子澜的袖子,霍子澜停下来看着被拽住的衣袖,而后又顺着那只手看向床上的人。
沈君临手上的动作比脑子还快,抓住人衣袖了,才反应过来,他面色有些尴尬,眼睛到处转动无处安放的让霍子澜心软得一塌糊涂,他转过身来,半蹲在床前,以为他是害怕,轻声安抚道:“别怕,安心睡觉,我很快就回来。”说完虽然舍不得,还是把那只拽着他衣袖的手拿下来放回被子里面重新盖好。
沈君临点点头,只轻声说:“注意安全。”
听到沈君临的关心,霍子澜瞬间心花怒放,脸上遮掩不住的笑,那嘴都快咧到耳朵背后去了,他倾身向前,迅速在沈君临的额头上印下一吻,因为这是第一次这么放肆,四目相对时,床上的人和亲吻的人都红了脸。
最后一个假睡,一个跑了,只留下刚才的那点暧昧余热在房中散开,直至消失。
紫乐听了霍子澜的吩咐,在屋外守着,紫乐拿了绣篓坐在门口,时不时朝里面看看,确认床上的人还在睡着,又继续绣着花样。
霍子澜听到信号,就知道是二叔的人下手了,出来将门掩上,便朝后院父亲的屋子跑去。
屋内的人似乎一直在等着他来,他刚到门口,那门就从里面打开,站在那里的是一个高大挺拔的汉子,待他进去又将门关上,随即豪爽的抱拳道:“霍公子,人已经抓住了,在里面。”
霍子澜点点头,朝里面走去,地上被五花大绑,嘴上塞了抹布的人还在呜呜个不停,看到霍子澜的那一刻,他的那双眼睛鼓得大大的,随即是满眼的害怕恐惧。
霍子澜看得地上的人,既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他走到那人脚边,冷声道:“张管家,我霍家待你不薄啊。”
张管家拼命的摇头,奈何嘴巴被塞了抹布,想说什么也说不了。
霍子澜蹲下身来,一把扯开他嘴上布,得了自由的张管家赶紧道:“公子,公子,公子饶命啊,小的也是被人逼迫的啊,公子···”
“逼迫?你倒是说说看,是谁逼你的。”霍子澜将抹布扔到他身上,眼神狠厉的看着张管家:“是霍千秋,还是沈金兰呢?”
张管家没想到他什么都知道了,一脸死气的张着嘴不敢接话。
“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如果老实交代,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张管家见还有机会,惊喜的不住点头道:“交代,交代,小的一点老实交代。”
霍子澜站起身来,那汉子就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地上的人,吓得张管家不敢乱动一下,只能乖乖的趴在地上。
“他们让你这个时辰来这里,是要你做什么?”
“二爷让小的来给老爷喂药。”
“什么药?”
“毒···毒药,二爷说那是一种无色无味可以杀人于无形,又看不出来是被毒死的药。”说完邀功般的扭着身体道:“药我还没下,还在我的腰带里面。”
霍子澜给了那汉子一个眼色,汉子蹲下去在张管家的腰带里取出来一只拇指大的小黑瓶,然后起身交给霍子澜,霍子澜接过来捏在手里,指尖因为用力已经泛白了。
杀人于无形,好一个杀人于无形。
“之后还有什么安排?”他将毒药收起来,看着床上至今还在昏迷的父亲,恨不得立刻就能把那两个杀千刀的千刀万剐。
“之后···,二爷说那沈公子嫁过来如果能为他所用,他会让沈公子给你下药,最后再去揭发沈公子,如果不能,就想办法让你们离心,再偷偷给你下药,然后嫁祸给沈公子,等你也跟着死了,他就可以想办法让沈公子把霍家的一切都交给他来打理,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把霍家的全部都给拿下。”张管家将霍千秋两夫妻的计划全盘托出,然后一脸期待的看着霍子澜,希望霍子澜能饶他一命。
大盛朝的律法明文规定的,夫君先离世的,男妻可以自行处置夫家的财产,这本是对男妻的一种保护,没想到,到了霍千秋这里,倒是成了他们夺取财产的便利之法了。
沈君临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棋子,利用完就可以随意舍弃,真是好狠的心肠。
“你想不想活命?”这人既然可以为了钱财权势背叛他们霍家,自然也可以为了性命背叛霍千秋了,倒是可以利用一下再处理掉。
前世这张管家在父亲离世之后,二叔说他年纪尚小,管理府上还得有个经验丰富的老人先替着,他又不方便参与,就推荐了张管家,而他自己也信以为二叔是为他着想,亲自下命让张管家总管了霍府的大部分大权,直到一年后,他瘫痪了,张管家更是直接伙同他的二叔将他挪到了荒废的后院去,从此不闻不问。
“想,想,想,公子若能绕小的一命,小的以后必定唯公子马首是瞻。”张管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样子,让霍子澜一阵恶心,当真是个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小人,亏得父亲当初看重他,提拔他当了管家,真是养出了一只恶犬,反口就咬了主人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