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廉没再劝,只是静静地陪着她,看着她将剩下的酒不滴不剩地灌进自己的喉咙。
一坛接着一坛,仿佛那不是酒,而是能救命的良药。
可偏偏,不知是自己酒量太好,还是这坛子太小,这酒怎么越喝却反而越清醒呢?
桑鬼喝着喝着,眼睛越发的明亮,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她开始发泄积压在心中的怒火,里头的动静惊动了守在外头的人,但却无一人,敢冲进来制止她的疯狂!
当然,金廉也不敢。
只能任由她像个疯子一样将那些名贵的,或是不名贵的摆件瓷器一一摔得稀碎!
疯子,当真是个疯子!
金廉站在一旁,假装自己是个没有口舌耳朵的木头,他原本不是个胆小的人,但现在,看着她,金廉不由有些胆寒。
好在,这宫殿够大,能够掩盖今晚发生的一切。
好在,桑鬼驯下有方,这样失态的事情,绝不会泄露出去,成为别人刺向她的刀。
金廉不能说什么,只能等她累了,将她从这一片狼藉中抱了出来,给她一个暂时的肩膀。
等太阳再次升起,怀里头睡着的人,会再度做回那个完美无缺的二殿下,大陈国的女君。
丛琼已经离开,于是桑鬼便负责做柳柔的思想工作。
但令人头疼的是,一向清醒的柳柔出奇的固执,无论如何都不肯听桑鬼的话,打掉这个孩子。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腹中的秘密已经无法掩饰,桑鬼已经无法压下那些言官,连皇帝也决定放弃,只差一道赐死的口谕。
除了桑鬼,没有人会在意区区一个细作的死活。
哪怕,这个细作曾为大陈立功无数,但也无法改变她的结局。
“你知不知道,赐死一个人,只需要一句话,你保不住自己,更保不住肚子里这块肉。”
金廉其实很少同她说话,但他不想让桑鬼为难,才肯多管这一回闲事。
“你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你不怕死,却也不想死,你只是在赌,桑鬼不会让你死。”
柳柔依旧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直到看见金廉手上的那条弓弦,方才有了反应。
“你敢杀我吗?我猜你不敢,你不用吓唬我,我不怕。”
柳柔淡淡地看着他,一脸笃定,仿佛她是真的不怕,也仿佛,她觉得金廉不敢。
偏偏,金廉不按常理出牌。
所仗的,不过是个旁观者清罢了。
“谁说我忠心的二殿下,这次,我是奉大陈皇帝的命令。”
金廉冷冷一笑,手中的弓弦闪着寒光,毫不犹豫地套住了她的脖子。
“反正你都要死了,不妨让你死个明白,大陈皇帝说,你办事不利,已经没有了存在的必要,杀了你,我不过是奉命行事,即便桑鬼知道又怎么样,她能违抗皇帝么,她能废了我么?”
金廉不止嘴上厉害,随着他的动作,弓弦勒进了她的皮肉,血珠从伤口渗了出来,只需再加把劲,她的生命便不再属于自己。
柳柔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想岔了,下意识想呼救,可惜她已经没有机会发出声音,只能拼了命的挣扎开来!
“住手!”
寿安太后带着人,及时破开了锁住的门。
金廉手一松,柳柔顿时挣脱了他的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爬到了太后脚边,死死抓住她的裙摆,仿佛溺水的人抓住能够救命的稻草一般。
“太后,救我!”
等桑鬼闻讯赶来的时候,厅堂内已经坐满了人。
看这个阵仗,柳柔的事,恐怕瞒不住了。
桑鬼心底微微一沉,心道不好。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皇帝凉凉开口,神色中尽是厌弃,看着柳柔的眼神,仿佛看得是一个死人。
不过是一道口谕的事,非要闹出这种动静,是嫌他这个皇帝太闲了吗?
“都怪儿臣办事不利。”金廉一脸歉意:“第一次替父皇办差,便出了差错,还请父皇责罚。”
“你确实没用,不过是奉旨杀人,却惊着了太后。”
奉旨杀人自然是假的,但皇帝可不好糊弄,都是人精一样的人,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斤斤计较,他倒是想看看金廉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父皇......”
桑鬼刚想开口,就被皇帝打断:“知道你们夫妻情深,为了个不值当的东西,我怎么会为难廉儿,来人,给驸马上杯安神茶压压惊,顺便把这个女人拉下去杖毙。”
皇帝更本不让她将话说完,眼见着桑鬼指望不上,柳柔彻底崩溃,但腹中的骨肉提醒她,自己必须作出最后一搏,绝不能坐以待毙!
“桑鬼,你好狠的心,你这么做,你不怕遭报应吗?”
柳柔还未说完,旁边的侍女便上前给了她一巴掌!
“二殿下心软,顾及旧情才不与你计较,没想到你居然丧心病狂,敢诬赖这孩子是驸马的!”
什么?
不止是柳柔,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好在,柳柔也不笨,立刻顺着她的话往下接。
“我没有说谎,这孩子的确是他的,否则他为什么要迫不及待地杀人灭口?”
这锅虽然是金廉自己造出来的,但演戏演全套,自然是不能这么快就承认的。
“胡说,你这肚子里头的孽种才四个月,而我,早在半年前就已经离开国都,怎么算,都算不到我的头上。”
金廉忍不住冷笑一声,一副笃定至极的模样。
“是我,买通了太医,故意说小的月份,若陛下不信,大可请太医来为我引脉。”
如果说,之前柳柔还没能反应过来,但现在,她已经笃定,这是金廉故意为之。
自然,前来引脉的太医也是金廉事先安排好了的。
“果然是六个月身孕。”
左安夫人一向是个不省油的灯,大皇子与三皇子互相交换了个眼色,隐隐欢喜,而剩下几人则是一脸狐疑,一时间难辨真假。
大皇子一向与桑鬼不睦,正愁没把柄落自己手上,自然不能看着柳柔去死,就算不能将她拉下马,有这么个孽种在,也够膈应人的。
“就算月份对上了又如何,这孩子是谁的,又没有证据,红口白牙的,你可别乱说。”
桑瑜虽是为金廉说话,但语气中的幸灾乐祸却是难以掩饰。
果然是地主家的傻儿子,要不是占了个老大的位置,争皇位还真轮不到你。
金廉不知道内情,但桑瑾却是一清二楚,嫌弃地看了自家大哥一眼,捏了捏拳头,不气不气,谁让自己和他是同一个妈生的。
再忍这傻大个几年!